吴闵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之前那个第一个带头想要逃跑的，一个名为“黑岩部”的小部族族长身上。
那名族长，此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他拼命地磕着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响。
吴闵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轻轻一指。
“噗！”
那名黑岩族长，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衰落下去。
原本宗师中阶的修为，在短短一瞬间，便跌落到了先天境界，而且根基尽毁，此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他整个人，也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头发变得花白，皮肤上满是皱纹。
“朕赐予尔等的，是守护这片天地的力量，不是让你们在危难面前，怯懦逃亡的资本。”
吴闵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冰冷而无情。
“削尔修为，以儆效尤。再有下次，黑岩部，当从世间除名。”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种惩罚，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对于一名武者而言，被废掉修为，打落凡尘，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吴闵展现出的那种，可以随意剥夺他人修为的，神一般的权柄！
他能让你生，就能让你死。他能让你一步登天，也能让你瞬间跌落凡尘。
在这位帝王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宗师，所谓的强者，与被圈养的牲畜，又有何异？
在打完了这根“大棒”之后，吴闵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边。
那是几名在之前的意志冲击中，虽然身受重伤，却依旧死战不退，护在阵前的古族勇士。
“你，上前来。”吴闵指向其中一名最为悍勇的，来自“巨灵族”的战士。
那名战士一愣，随即在同伴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激动地，手足无措地走上前，单膝跪地。
“你很不错。”吴闵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肯定。
随即，他将手中那颗【世界之心（雏形）】轻轻一抛。
晶体悬浮于空中，吴闵屈指一弹，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几乎看不见的紫金色流光，从世界之心中飞出，没入了那名巨灵族战士的体内。
“轰！”
那名战士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狂暴无比的气息，冲天而起！
他本就魁梧的身躯，再次暴涨了一圈，浑身的肌肉，如同虬龙般盘结，皮肤表面，更是浮现出一层土黄色的，如同岩石般的纹路。
他的修为，从宗师初阶，一路飙升，宗师中阶，宗师高阶……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宗师巅峰！
一步，登天！
“朕，以世界之名，敕封你为【厚土守护者】。”
吴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自今日起，凡你脚踏之地，皆受大地庇护。凡你守护之民，皆得山川之力加持。”
那名巨灵族战士，感受着体内澎湃到几乎要爆炸的力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谢陛下天恩！属下……属下愿为陛下，为大周，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这一手“凭空造神”的手段，彻底击溃了所有古族最后的心理防线。
恐惧与希望，惩罚与赏赐。
这位帝王，已经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云飞扬默默地记录下这一切，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变得异常的稳定。
他的心中，那股对吴闵的恐惧，正在慢慢地，转化为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的情绪。
他看着那位站在万众敬仰的中心，正在与洛冰弦、张虎商议着如何重建西域，规划着百万移民的宏伟蓝图的帝王。
吴闵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他刚刚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飞扬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意识到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
这位帝王，他的力量，他的意志，已经完全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
他今天可以为了“守护”而净化西域，明天，会不会为了他心中所谓的“更好”，而净化掉所有他认为“不完美”的存在？
比如……不听话的古族？
比如……跟不上他脚步的，愚昧的凡人？
甚至……是整个人类？
当一个人的力量，达到了“神”的领域，那他的善恶，他的标准，又由谁来判断？由谁来制约？
没有答案。
这片被净化后的干净土地上，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但云飞扬的心中，却第一次，生出了一片永远也无法被驱散的，名为“未知”的阴影。
西域的天，从未如此清澈过。
那轮由皇道龙气升起的“太阳”虽然已经隐去，但它带来的光明与生机，却仿佛烙印在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之中。曾经弥漫在空气里，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死寂，被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干燥的，带着新生泥土芬芳的气息。
数十万大周士卒与被整合的古族联军，正在洛冰弦与张虎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战场，收敛着战友的遗骸。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战后的疲惫与悲伤，反而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与自豪。
他们追随的，是一位在世神仙。
他们参与的，是一场净化天地的神战。
这种荣耀，足以让任何热血男儿忘记死亡的恐惧。
云飞扬没有参与进去，他只是远远地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正与几名工部官员，在一张巨大的沙盘上指点江山的背影。
那张沙盘，是刚刚由那名被敕封为【厚土守护者】的巨灵族战士，用新获得的力量，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凝聚而成的。整个西域的地形地貌，山川河流，被完美地复刻了出来，精准得令人发指。
那位新晋的守护者，此刻正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咧着大嘴傻笑，时不时控制不住力道，让沙盘的某个角落“轰隆”一声，隆起一座小山，又或者塌陷一个盆地，引来工部官员们一阵手忙脚乱的惊呼。
而吴闵，只是偶尔瞥他一眼，那名守护者便会立刻缩起脖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手足无措地站好。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但云飞扬心中的那片阴影，却越来越浓。
吴闵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武功”的范畴。那是一种“权柄”，一种定义规则，改变现实的权柄。他可以凭喜好赏赐力量，也可以因一念剥夺修为。他净化西域，是因为“万魂之母”是敌人。可如果有一天，他觉得古族的存在，也是一种“不完美”，那他是否也会挥手间，将所有古族打落凡尘？
这种将自身命运完全寄托于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让云飞扬这个天生的上位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