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见定北侯面色阴沉,知晓他定然已经得知沈念来了府里。
江晚卿派人告知她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这丫头,胆子实在太大!
明知府里两个男人都不愿见沈念,她偏偏往上凑,就不怕引火上身!
梅氏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糖醋小排,放在定北侯碗中,“侯爷尝尝,近来天冷,多吃些肉,也好御寒。”
定北侯心里憋着口气,本就没胃口,见了这肉,更是连饭也难以下咽,又不能表露出来,只道,“近来宫里事多繁杂,我有些上火,这肉是真吃不下,夫人吃吧。”
说话间,梅氏的碗里多了块色泽鲜嫩的排骨。
不吃算了,梅氏刚刚夹起,就听门外丫鬟通传,“侯爷,夫人,念姑娘来了。”
梅氏一听,忙扬声道,“快让人进来!”
定北侯避无可避,匆匆扒拉几口饭,就放下了筷箸,“我还有公务未完,你先陪她。”
定北侯还未走到门口,沈念倒是比定北侯更快一步进了门。
一见到父亲,沈念便泪流满面地跪在了地上,“父亲救救女儿吧,女儿快活不下去了!”
定北侯本想着见了人,敷衍几句就走,但沈念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开口,“你,你这是怎么了?在宋家吃不饱饭不成?”
沈念一听,泪掉得更厉害,虽然父亲的言语不太温柔,但是对她的关心还是发自内心的。
知夏‘扑通’一声,也跟着跪在了地上,用力地磕了两个头才哭诉道,“侯爷,夫人,姑娘近来的饭菜连下人都不如,都是奴婢见没人时,偷偷塞银子给厨娘,才能得顿饱饭,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人多眼杂。”
梅氏此刻也走了过来,见到沈念心中震惊不已,她对这庶女说不上好,但哪怕与她娘置气,也绝对没让她饿过肚子!
这宋家人,确实是心狠!
不待梅氏说话,定北侯狠狠咬牙道,“若不是你,”
定北候极理智地将话咽了下去,“都出去,滚远些!”
不多时,屋内丫鬟只剩知夏一人。
定北侯接着呵斥道,“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夫婿好端端的官职没了,还想人家给你好脸色!怎么可能!”
沈念立即止住了眼泪,就是因为她将江晚卿失踪的事散播出去,才惹怒了陛下,惹怒了世子大哥,她必须将这局面挽回!
沈念面带愧色,边哭边解释,“父亲,母亲,那事绝不是我故意说出去的,那日我与夫君在马车上偶然间聊起此事,当时忘记身处闹市,应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才酿成了大错,但归根究底是因我而起,这些苦楚,都是我该受的!”
沈念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凄婉,“我对不住晚儿!但宋家不该如此作践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侯府出来的姑娘,他们就是认定侯府厌弃了我,才敢纵容下人欺辱我,
我只求父亲和母亲再疼我一次,帮我与宋序和离,此后我常伴青灯古佛,为祖母,父亲母亲,还有晚儿,日夜祈福!以此来洗刷自己的罪孽......”
沈念声声泣血,连梅氏听了都不免心软。
再看向定北侯,只见他脸色依旧铁青,浓眉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梅氏上前将人扶起,安慰道,“也勿将此事想得如此决绝,你还年轻,哪能这样就对人世死了心!宋序他......”
梅氏还未说完,被定北候沉声打断,“你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沈念心下一喜,亲生父亲到底是不忍看她受苦的,也没白费她近来忍饥受饿......
“若不是今日求了婆母上街,也不能碰到晚儿,这匹云锦本是晚儿要买来送给母亲的,我许久未见母亲,想着由我买下,也算是我与晚儿的心意!”
梅氏看了一眼那云锦,叹息道,“难为你还想着我,你婆母竟连你上街也不许?实在是过分了!”
沈念微微垂眸,凄然道,“婆母说是天冷,怕我再着了风寒。”
本是一句关心的话,被她这样一提,倒像是借口要拘禁她。
梅氏皱眉看向定北侯,见他眼中闪过阴霾,心下不由一惊,侯爷是真动了怒了......
“还没用饭吧,就在这吃过再回去。”
沈念怯怯地看向定北侯,见他未开口反对,才挪着步子跟梅氏走去了桌边。
“你们吃,我去忙公务!”
说完,定北侯大步踏出主院,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略微一顿,转而向浮云居走去。
*
江晚卿刚放下筷箸,见夜色漆黑浓郁,心里估摸着,她那好姑母家也该来人接沈念了。
沈彻咽下最后一口食物,问道,“可吃饱了?”
“嗯,”江晚卿唇角上扬,“还是和表哥一起用饭最香!”
沈彻瞥了江晚卿一眼,告诫道,“日后莫要再管宋家的闲事,当心惹火上身!”
“我知晓了。”江晚卿乖巧地应下。
话音刚落,门外通报道,“世子,侯爷过来了。”
沈彻和江晚卿连忙起身相迎。
定北侯见到江晚卿,方才略微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见过姨夫。”江晚卿屈膝行礼。
定北侯的目光在江晚卿身上掠过,坐稳后才开口,“念儿,是跟你回府的?”
江晚卿脸色泛白,垂首认错,“是晚儿的错,不该擅作主张,表嫂说好容易出府一趟,想见姨夫一面,我也未多想,回府才从门房口中得知......”
江晚卿微顿了顿,,“天儿这么冷,我担心表姐冻坏了身子,就带了进来,请姨夫责罚!”
江晚卿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几近垂到胸口。
沈彻连忙替她辩白,“父亲,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我下了禁令在先,方才我已训斥过,晚儿也知错了,父亲您看,可否......”
定北侯抬眼看向长子,心中情绪复杂。
这个儿子向来冷情,对长辈,兄弟姊妹皆是如此,唯对这个表妹多上几分纵容,要不是知道他心思并不在江晚卿身上,都要认为他是对她情根深种。
“晚儿莫要自责,我是念儿的父亲,该有教养之责,她惹了祸事,又在宋家过得不顺心,无论如何,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袖手旁观。”
沈彻这才听出父亲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