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靴底碾过星尘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散落在陨石坑边缘的金属残片——那是“燎原”号的引擎外壳，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表面爬满青灰色的锈迹，像极了被岁月啃噬的骨头。
“还有三分钟。”苏瑶的声音从战术头盔里钻出来，带着电流的震颤，“暗星的舰队已经越过柯伊伯带，能量扫描显示他们启动了‘星骸阵’。”
林烨捏紧了手里的三棱刺，星髓锻造的刃面映出他眼底跳动的蓝光。他抬眼望向漆黑的宇宙，数不清的陨石正在不远处的虚空里重新排列，每一块陨石上都刻着扭曲的符文——那是夜枭从火星遗迹里扒下来的阵法，此刻正被暗物质浸染，泛着不祥的紫黑色。
“老陈的‘镇岳炮’准备好了吗？”他问，指尖在战术面板上飞快滑动，调出陨石群的实时轨迹图。那些漂浮的星骸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正一点点拼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引力已经开始扭曲光线。
“炮管预热完毕，但能量输出只有七成。”苏瑶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刚才的冲击震松了三号能量导管，我正在手动加固。”
林烨瞥了眼身后的“燎原”号残骸。这艘跟着他闯过四次星舰坟场的老伙计，此刻斜斜插在一颗矮行星的沟壑里，左翼已经完全崩解，露出的管线像断裂的血管，正汩汩往外冒着冷却液。他深吸一口气，将三棱刺别回战术腰侧，转身走向嵌在岩石里的通讯器。
“告诉老陈，瞄准漩涡最外侧的三块陨石，编号73、109、211。”他按下通讯键，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三块是阵眼，表面的符文最密。我带突击队从侧翼突进去，用星髓刺破它们的能量屏障。”
“不行！”苏瑶的声音陡然拔高，“暗物质浓度已经超标，你们的防护服撑不了十分钟！”
林烨没接话，只是伸手拍了拍身边战士的头盔。那些年轻的面孔在头盔面罩后眨了眨眼，没人说话，但握着能量步枪的手都紧了紧。他最后看了眼战术屏上闪烁的红点——暗星的舰队已经像乌云般压过来，星骸阵的引力场正一点点收紧，连光线都开始在漩涡中心打卷。
“倒计时九十秒。”他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苏瑶，告诉老陈，等我们的信号。”
说完，他扯下头盔，露出被星尘染成灰白的头发。星髓刺在腰侧发烫，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温度。他冲身后的战士们偏了偏头，率先跃出陨石坑，靴底踏在虚空的能量垫上时，激起一圈淡蓝色的涟漪。
星骸阵的边缘已经近在眼前，那些漂浮的陨石正在缓慢旋转，符文的光芒在暗物质的裹挟下忽明忽暗。林烨抽出三棱刺，星髓的冷硬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他突然想起陈老曾说过的话——“古法里的阵法，说到底是借天地之力。你要借，就得先让它认你。”
他猛地加速，能量垫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73号陨石就在前方，表面的符文突然亮起，一道紫黑色的能量墙挡在面前。林烨反手抽出背后的另一柄星髓刺，两柄刺交叉成十字，刃面相撞的瞬间迸出刺眼的火花——那是星髓与星髓共鸣的光芒。
“就是现在！”
他低喝一声，将双刺狠狠刺向能量墙。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里，紫黑色的屏障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凹陷下去，露出陨石表面密密麻麻的符文。林烨借着冲势跃上陨石，膝盖顶住滚烫的岩石，将其中一柄三棱刺顺着符文的纹路狠狠扎了进去！
刺刃没入的刹那，整颗陨石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符文像被点燃的引线，瞬间亮起又熄灭。林烨感觉一股狂暴的能量顺着刺柄涌上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就在这时，战术头盔里炸开老陈的吼声：“镇岳炮，发射！”
耀眼的白光从光年之外射来，精准命中73号陨石。林烨被气浪掀得飞了出去，在虚空中翻了个身，正好看见那块巨大的星骸在白光中崩解，化作漫天碎屑。他还没站稳，就听见苏瑶带着哭腔的喊声：“109号！林烨，109号的能量波动在增强！”
他扭头望去，109号陨石表面的符文已经变成了纯黑色，周围的暗物质像潮水般涌过去，在它周围形成了一个旋转的黑球。林烨咬了咬牙，摸出最后一枚星髓刺——那是陈老亲手锻打的，刃身刻着炎夏的“镇”字。
“突击队，掩护！”他吼道，能量垫的光芒陡然变亮，像一颗流星般射向那片浓稠的黑暗。暗物质不断撞击着他的防护服，发出“噼啪”的脆响，衣料接触到的地方已经开始碳化。他视而不见，只是死死盯着那块陨石，将全身灵能灌注在右手——
这是陈老教他的“以气化形”，将古法修练的内息与星际航行的能量流融合，在刺尖凝聚成一道微缩的“燎原火”。当星髓刺撞上黑色能量球的刹那，他猛地松开手，看着那道橘红色的火焰顺着刺身窜进去，在陨石内部炸开。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109号陨石的碎片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林烨感觉左臂一阵剧痛，低头看见防护服已经裂开，暗物质正像藤蔓般往肉里钻。他没时间处理伤口，因为最后的211号陨石已经开始移动，表面的符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死”字。
“还有三十秒！”苏瑶的声音已经嘶哑。
林烨扯掉被腐蚀的防护服袖子，露出渗血的伤口。他忽然笑了笑，想起小时候陈老教他认符文，说“死”字倒过来，就是“生”的古体。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存的灵能全部压入脚底的能量垫，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笔直冲向那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星骸。
在撞上211号陨石的前一秒，他猛地翻转身体，双脚蹬在陨石表面，借着反作用力将最后一柄星髓刺狠狠踩了下去。刺刃完全没入的瞬间，他听见了阵法崩溃的声音——像无数玻璃同时碎裂，又像千万根琴弦骤然绷断。
暗星舰队的能量波动突然紊乱起来，那些原本涌向星骸阵的战舰像是失去了指引，开始在虚空中乱撞。林烨漂浮在漫天星骸碎片中，看着老陈的“镇岳炮”发出最后一道白光，将夜枭的旗舰罩在其中。
“我们……”他想说“我们赢了”，却被呛出一口血。暗物质已经侵入胸腔，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抬手想抹掉嘴角的血迹，却看见苏瑶的舰载机正在快速靠近，驾驶舱里的身影模糊又清晰。
“别睡。”苏瑶的声音穿透剧痛传来，带着他熟悉的冷静，又藏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颤抖，“林烨，我来接你了。”
林烨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望着越来越近的舰载机，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炎夏国的实验室里，苏瑶也是这样，拿着数据分析报告，站在晨光里对他说：“别慌，有我。”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咳出更多的血。星髓刺的余温还在掌心，那是陈老的温度，是苏瑶的温度，是无数个在实验室里熬过的夜晚，是“燎原”号引擎的轰鸣，是炎夏国土地上吹过的风。
这些温度像细小的火苗，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竟驱散了几分暗物质带来的寒意。他闭上眼，任由舰载机的引力场将自己缓缓吸过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见了无数人的呼吸声——从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从月球基地的长廊，从“燎原”号的残骸里，汇聚成一股温热的洪流，托着他往光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