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和的表情依旧是冷漠而又理智的,江淮安从中窥不出端倪,也不愿去想此人的想法,现下最要紧的,是姜遇棠。
江淮安探上了姜遇棠的脉搏,脸色变了又变,果真如谢翊和所说的那般,人发起了高热。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一症状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应该。”
江淮安低喃一声,又继续诊断了起来。
谢翊和的眉心微动,“瘟疫?”
“她这段时间接触患者的时候,有没有不戴……”
江淮安的脸色凝重,回头下意识的想要多问,话说到一半,觉得多余一问。
谢翊和这个混蛋,怎么可能会知道姜遇棠的近况?
也怪他,这段时间忙于疫情,和姜遇棠相处的时间不多。
“瘟疫初期症状,都是晕厥低热,暂时不排除这个可能,必须要隔离观测,你走吧,我会照顾好棠棠。”
江淮安似是忘了此地是谢翊和的地盘,对着他下达了逐客令。
谢翊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道,“你直管说要如何观测。”
床沿边上的江淮安一顿,明白了谢翊和话里面的意思,他震愕扭头,眼神探究。
谢翊和这是打算自个儿,陪着姜遇棠了?
要是姜遇棠真的是瘟疫的话,那这样的接触,定然会感染的……
江淮安绝不相信,谢翊和突然如此,是良心发现,只觉得他这又是在憋着什么坏?
谢翊和的脸色冷漠,沉声道。
“姑苏的乱子已经平息了,还有季临安流云坐阵,出不了什么大乱,倒是你,瘟疫还没有解决,该担起你身上的职责。”
瘟疫还没有解决,药方上欠缺的那最后一味药,的确是只有江淮安才知道,且还要去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江淮安哑然了下。
他始终很不放心,也很不想让谢翊和来照看,宁愿让姜肆来,不过,这半会儿了,姜肆怎么还没有来……
难不成是还没有从打击中缓冲过来?
“江大人,你该知道,本督这不是在同你商议。”
谢翊和冰冷的声线又响了起来。
他的眼神寒凉,是绝对的压迫,外头又似发生什么事,有太医亲自来催促。
江淮安咬了咬牙,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伤害棠棠,我们整个江家都不会同你善罢甘休!”
音落,他速速做出了交代,暂且离开了此地。
其实这二人也相处不了多久的时间,主要是观测姜遇棠服了汤药之后,能不能起到退热的效果。
要是可以,那证明此次发热与瘟疫无关了。
偌大的营帐内,一片安静。
姜遇棠的脸色苍白,平躺在这张床榻上,勉勉强强服用了汤药。
她的呼吸清浅,容色不安,额头覆着的冷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细眉之间似是有始终化不开的愁云,始终紧紧拧着。
谢翊和静默注视着。
这段时间,他又多了许多奇怪的记忆,模糊中看到一男人,在青灯古佛前长跪不起的画面……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
那遥远中的姜遇棠,不知道是从哪里,发觉到了谢翊和怕黑的端倪。
有次二人独处,烛火骤不及防的熄灭,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安抚他,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说她在。
身体上传来的紧缚感,让谢翊和的心脏有种被充盈填满了的感觉,陌生的情绪,让他一时费解,只觉得心口被这漆黑的夜色照亮。
和多年前一样的熟悉……
想到这儿,谢翊和的狭眸一片深邃,暗流涌动,看着姜遇棠的目光复杂。
时间悄然流逝而过,汤剂很快起了作用,姜遇棠退了低热,体温恢复了正常,并没有感染瘟疫。
约莫是情绪冲击过大,邪风侵体,郁而化热,产生了这一症况。
隔日清晨。
姜遇棠缓缓睁眼,在灰蒙蒙的视线中,看到了这无比陌生的环境,顿时一愣。
她的脑袋发胀,揉着额角,想要起身缓缓。
忽地,旁边先传来了椅子响动的声音。
姜遇棠不由地望去,就见谢翊和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她的跟前。
“喝点水缓缓。”他的面色冷淡道。
昏迷之前许多记忆,前仆后继的涌来,姜遇棠的脸色骤沉,没有理会。
谢翊和站在床边,不疾不徐说,“自尊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用身子逞强,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这里没有谢老太君,收起你的惺惺作态!”
姜遇棠深刻记得,昏迷前不久发生的残酷,她滕然起身下床,眼神冷然。
“谢翊和,玩弄别人,看着对方像个傻子似的,还故作好心的提点,观望戏耍,是不是让你特有成就感?”
两个人在这昏暗的营帐中,面对面站着。
“非要如此说话?”
谢翊和的长眉一拧,砰的声将茶杯,放在了床头的台面上。
他道,“你现下情绪不稳定,等冷静下来再谈。”
这话语,让姜遇棠想到了前世许多次的争执。
谢翊和都是如现下这般,不在乎,无所谓,和个局外人一样漠视旁观。
很多时候,姜遇棠宁愿他们痛痛快快的吵上一架,也不想着变成她这一个人崩溃的独角戏。
姜遇棠扯了扯唇角,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介——”
谢翊和再次出声。
终于,情绪来到了临界点……
啪的一声!
姜遇棠转过身,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狠狠的打在了谢翊和的脸颊上,清脆的声音响彻。
谢翊和被打的偏过了头。
他倏然阴郁了的眉眼,比这昏暗的营帐还要更甚几分,四处的空气都变得寒凉刺骨,变得波诡云翳。
姜遇棠的面色无惧。
一个一无所有,连家都没有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学不会你的冷静,所以请你少干涉我的事,还有,也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给了你心爱的女人一个好家世!”
她留下这话,不管谢翊和究竟是什么反应,拖着沉重的身子,径直朝着营帐外头走去。
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
营帐的正门口,驻守着的是谢翊和的亲信,楚歌等一众暗卫。
诚然,他们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眼神惊惧的看向了姜遇棠,就这样的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
氛围一片诡异。
楚歌脸上的骇然,近乎快要冲破面罩。
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少夫人,是打了世子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