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大海的浪潮袭顶推走的眩晕由梦里延伸至梦外。
宋禧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曦光掀起纱帘一角晃到眼前。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思绪如同光下飞舞的尘埃一样混沌。
俄顷,宋禧翻身趴在床上,把脸蛋深深地埋进枕头。
“啊……这梦未免太不真实了……”
宋禧低吟叫了一声,捂着滚烫的面颊钻进被子,把头发搞得乱七八糟。
哥哥才不会对她那么凶。
就算是男女那档子事,他也不舍得用力。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给她弄爽。
大清晨,心脏和血液在躁动,宋禧翻滚好几圈才冷静下来。
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她瞄了眼时钟。
七点半。
得和外祖母外祖父吃早餐。
宋禧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她进衣帽间换衣服时,划开手机,登录小号,编辑了新动态。
【我希望我们之间是互相吸引,而非我用什么东西换取而来。】
配图是一片璀璨明亮的星空。深蓝色天空上星星如一颗颗钻石,熠熠生辉。
*
有份紧急公文需要用印,邱秘书一早上就乘车到京郊半山的大院。
他的车子与那位爷不同,不能直接开上山,便在山麓脚下,换坐园区的专车。
得到准许后,邱秘书走进了深邃长廊尽头的办公室。
办公室面积很大,简洁而空旷,东西两侧整面均是规整书籍和文件档案,乍一眼瞧去像是间图书馆,书卷气浓郁。靠南面的窗前摆了张实木办公桌,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尊贵冷漠的男人。
高位者睥睨众生的姿势,黑色丝质衬衫妥帖合身,袖口挽起两层,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邱秘书上前,脊背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拆开牛皮纸袋,奉上纸质公文。
“下面正等着指示。”
赵砚森垂下眼皮,翻阅浏览内容,遂不紧不慢地取过红泥印章,敲章。
邱秘书接过公文,当面封线,封好后变换角度上下左右倒了个遍。文件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
确保无问题,他微笑着说:“我就不打搅您和家人相聚,先行离开了。”
赵砚森毫无波澜,从烟盒取了支烟,松散含在唇角,点燃。
邱秘书弯腰撤离。
大楼矗立于山林间,一片幽深寂静,偶有清风徐来,掠过窗外娇贵盛开的白玉兰,携着丝丝缕缕的幽香飘至室内。
赵砚森伸臂至黑岩烟灰缸,轻掸烟灰,大手捏着手机,划了下屏幕,黑眸精光微烁。
新动态。
互相吸引,星空图。
赵砚森眸底的薄光一点点往下压,浓长羽睫在眼睑下投落阴沉的虚影。
孟家的傻小子似乎就是学天文的。
孟维贤曾经为了‘诱拐’宋禧去西北看流星雨观天象,让她骗赵砚森,说是学校组织的夏令营。
那傻小子心智不成熟,随时会做蠢事,穿伴郎西服看起来像个学生,倒是年轻会折腾。
赵砚森猜测宋禧这种活力元气的小姑娘约摸就乐意和同龄人待在一起,心底陡然涌现一股烦躁。
他将她捧在手心,生怕哪里委屈了她,可偶尔也忍不住想跟宋禧计较点什么。
指尖把玩手机,一下两下,须臾,赵砚森拨通罗霄的号码。
那端秒接:“赵先生。”
赵砚森抽了口烟,薄雾自唇间溢出,语气混沌:“西北项目给孟家,让他家二傻子去。”
“是,我现在就安排。”
罗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二傻子是谁,他不懂那孟二少是怎么得罪这位太子爷的,但还是立时应下。
得罪谁不好,偏得罪这位,只能自求多福了。
中午临近十一点,宋韫玉和赵宗廷来了。
肖老和肖老夫人看见他们,脸上笑容顷刻消散了些,温馨的氛围并没有因为人变多而变得更热闹,反而愈发肃然。
宋禧也不由得吊起一颗心脏,谨言慎行起来。
这一天不如昨日轻松,她秉着尊重敬佩的心态,乖顺地守在威望的长辈身边。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日暮西下,宋禧和二老道别,走下步行梯,路过赵砚森的那辆红旗车时,装作没看见,快速往前迈。
车里的男人凝视着她单薄的背影,皱了皱眉。
看见赵砚森,宋禧脑海就不受控地浮现昨夜的浪荡梦,她得自己冷静冷静。
台阶上,肖老夫人望着一辆接着一辆的黑色轿车驶离,后座车窗探出两个小脑袋,挥手和她笑着道别。
待车子开没影,佣人方才上前提醒:“夫人,夜凉风寒,不如先进屋?”
肖老夫人优雅转身,缓步往里走:“昨日当真是森哥儿背禧儿回来的?”
“当真。小姐钓鱼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鞋子。”
白天,鞋子湿了。
晚上,她亦是。
宋禧偏头盯着车窗外不断一闪即逝的灯火流光,简单总结这一趟探亲旅程。
她轻轻咽了下口水,低下头盯着纤细手腕的男士腕表。
长眼睛的人一看便知不是她的物品。
男色最危险。
宋禧对赵砚森身上那种冷冽安全的气味毫无反抗之力,昨夜的春.梦有着催化剂一般的作用,催动她更执着地去亲近他。
这种亲近发生在正常的男女关系之中,是美好的、快乐的,所以人们用‘鱼水之欢’来形容。
但发生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之间,却是畸形的、黏腻的。
肮脏又生动。
他问她懂不懂哪怕一点廉耻。
她懂,他不就是只把她当妹妹么。
明明一点都不喜欢她,却因为她是妹妹,所以可以无条件满足她的愿望和她上床。
宋禧有时候挺恨赵砚森的。
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要管她好了。
一边对她好,一边告诉她他不喜欢她,多残酷的事情。
回到四合院。
宋禧下车便礼貌跟宋韫玉和赵宗廷道晚安,转身回了卧室。
赵砚森和赵宗廷在书房谈了半小时的公事,出来时,看了眼天边温润的月亮。
以前的宋禧恨不得他将每分每秒的行程都告诉她。
现在,他回不回家,受不受伤,她全都不在乎。
赵砚森上楼,走到宋禧房间前,里面的光透过门与地面的罅隙流泻出来,光线微弱却触手可及。
他抬手敲门。
门不开,宋禧隔着门板,平静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