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倾洒鸟语花香,像温柔的手抚过心房,让她紧绷的心弦松弛,与林弦月交锋时的情绪,也已经悄然褪去,恢复了理智。
回宫路上,桃蹊嘴巴就没停过,一路嘟囔着:“锦瑟宫那些人,可真叫人讨厌。明知娘娘正为璇嫔的事儿烦闷,她还在那儿阴阳怪气,撺掇娘娘去冷宫看望璇嫔,这不是故意往娘娘心口上戳刀子嘛。”
苏芙笙原本心不在焉地走着,听到这话,脚步猛地顿住,神色微变。
桃蹊一门心思吐槽,压根没留意苏芙笙的异样,仍旧自顾自地抱怨:“冷宫那地方,又远又偏,环境恶劣得很,娘娘要是去了,保不准染上什么病。林弦月可真是坏透了,出这种馊主意。”
”好主意啊。“越思量,越觉得此计可行,当下自嘲道蹊:“敲本宫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啊?”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娘娘居然会听那个坏女人的话:
”娘娘,你不是最讨厌她吗,怎么还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本宫是该去探望璇嫔了 。“
当下主意已定,转身唤来桃蹊:“桃蹊,回萦月宫,挑些合宜的礼品,咱们即刻去探望璇嫔。”
回到萦月宫,苏芙笙强撑着疲惫,唤来绿柳,急促说道:“绿柳,你即刻去筹备些银钱,再挑些能饱腹的食物,还有厚实保暖的衣物,动作要快,本宫这便要去冷宫探望璇嫔。”
绿柳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忍不住劝道:“娘娘,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合眼,要不先休息一下,这事儿稍后再办?”
苏芙笙摆了摆手,坚定道:“璇嫔如今在冷宫正遭着罪,本宫怎能安心歇下,此事耽搁不得。”
就在绿柳匆匆离去准备物品之时,红绛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手中稳稳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苏芙笙抬眸,有些疑惑地看向红绛。
红绛脸上带着几分欣喜,赶忙解释道:“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命御膳房精心准备送来的。陛下挂念着娘娘,知道您近日受苦,特意嘱咐送这些来给您补身子。”
苏芙笙柳眉瞬间蹙起,恰似春山含黛间笼上一层浓重阴霾,刹那间,不久前那令人刺痛的一幕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 ——
陛下赏赐林弦月时,长长的宫道上,宫人排成望不到尽头的队列,他们双手捧着、肩头扛着数不清的名贵珠宝、华丽绫罗,浩浩荡荡地朝着锦瑟宫鱼贯而入.
那场面,何等的隆重与奢华。
苏芙笙望着食盒里的糕点,眼眶泛红,盈盈泪光在眸中打转:
“瞧瞧,给旁人的恩赐,浩浩荡荡,珠宝绫罗,那般风光无限。可到了本宫这儿,竟只有这区区几枚果子。在陛下心中,本宫怕连那供人把玩的物件都不如,倒像是后厨随意取用的食材,只在他有需要时,才被想起,供他解那一时之欲。欢愉过后,便如弃敝屣。本宫这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如今只落得个被他视作满足私欲的工具。”
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滑落的泪珠,身姿微微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苏芙笙的思绪飘回初入宫的时光。
那时的她,满心彷徨与恐惧,曾数次试图逃离这看似华丽实则如牢笼般的宫廷。
犹记得那次逃走被抓回后,她泪如雨下,满心凄惶地问道:
“这世间之事变幻无常,感情更是虚无缥缈,说散便散。陛下您高居九天之上,我既既无力抗争,又难以逃脱,往后漫长年岁,漫漫如夜的日子,叫我如何捱过呀?”
“朕知宫中岁月,诸多无奈。若有朝一日,朕的作为令爱妃满心失望,倘若爱妃当真对这宫闱深院心生厌弃,再也不想困于这四方红墙之内,朕…… 朕愿忍痛割爱,许你自由,放你离去。”
“陛下若骗我该如何是好?” 苏芙笙抽噎着,眼中满是不安。
“朕乃天子,金口玉言,绝无虚言。” 箫御珩神色郑重,语气笃定。
“不行,陛下需立字为证。” 苏芙笙执拗地坚持着。
箫御珩无奈一笑,宠溺地应道:“好,只要爱妃不再逃跑,立字又有何妨。”
灯光昏黄而柔和,书桌上瓶中的花娇艳欲滴,散发着幽幽清香。箫御珩提起笔在纸上写道 :
“放笙书:
爱妃心伤意阑珊,
失望如渊梦亦残。
彼时宫门为君敞,
自此离宫天地宽。”
字迹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洒脱。
苏芙笙喜笑颜开的地接过字据,轻声夸赞:“陛下的字,真好看。”
“不及爱妃万分之一。” 箫御珩笑意盈盈,眼中满是爱意。
“那是自然。陛下眼光真好。” 苏芙笙俏皮地回应,一时间,屋内满是两人的欢声笑语。
如今,那嬉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苏芙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突然转头问桃蹊:“桃蹊,你还记得去年本宫入宫时,陛下立的那份放笙书放在何处吗?”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桃蹊一脸疑惑,眼中满是不解。
“无事,只是突然忆起,随口问问罢了。” 苏芙笙神色平静,可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需不需要奴婢现在就去找出来?”
“不必了,先去准备探望璇嫔要用的物什吧。”
红绛:“娘娘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吃点吧?”
苏芙笙只觉一阵酸涩涌上喉头,眼眶也微微发热,声音里裹挟着无尽的委屈:
“本宫如今满心都是璇嫔的凄惨处境,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吃食。这些,便给宫人们分了吧。”
红绛见状,不再多言,屈身退下了。
很快东西备好,苏芙笙,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与衣衫,便带着几个侍女,拿着准备好的东西,脚步匆匆地朝着冷宫的方向赶去。
冷宫,仿若被整个后宫遗忘的角落,隐匿在宫墙最深处。
苏芙笙只听闻它在后宫西北一隅,却从未踏足过。
桃蹊向路过的小太监打听,那小太监听闻要去冷宫,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指了个大致方向,声音颤抖地说:“娘娘,从这儿一直往西,过了那座荒废的御花园,再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便能瞧见冷宫的影子了。只是…… 那地方阴森得很,娘娘可要小心呐。”
一路上,宫道愈发狭窄,两旁的宫墙高耸,仿若要将天空吞噬。日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挤进来,洒下几缕微弱的光,映照着脚下布满青苔的石板路,滑腻湿冷,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斑驳的宫门。门上的红漆脱落大半,露出黑漆漆的木头,铜锁锈迹斑斑,宫门半掩着,一股寒意从门缝中透出,门口还站着侍卫。
为首的侍卫满脸恭敬,可言辞却极为坚决:“笙妃娘娘,实在对不住。冷宫这地儿阴冷潮湿,娘娘金躯玉体,怕是受不住这般苦寒,因此恕小的不能放您进去。”
毕竟福公公特意来交代过,他们还没活够,不想找死。
苏芙笙听闻,心中瞬间焦急如焚,赶忙上前一步:“本宫与璇嫔姐妹情深,如今她在里头受苦,本宫实在放心不下。让本宫进去瞧她一眼,片刻就好。”
桃蹊也迅速从袖间掏出一锭银子,递向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