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可能不可能!”
母子正说着,朱高炽提剑进门。
他额头有汗,似乎刚从金忠府回来便又去练剑。
太子殿下闲来无事,最爱舞这套自武当道士处习得的太极剑,据说可延年益寿。
至于能否长寿,朱瞻基不知,但近来父亲的脸色确是好了不少。
朱高炽随意问了句,未等回答,便拉着朱瞻基往院中走,边走边说:
“来,儿啊,帮爹瞧瞧,这动作标不标准!”
说着,他在院*站定,右腿艰难后抬,长剑直刺而出。
那憨样,真是……
朱瞻基赶紧捂眼,不忍直视。
张氏也翻白眼,埋怨道:“莫理他,谁教他的,看他这样子,怕是被人笑死了。”
朱瞻基暗想,父王练剑之事怕是已被太*传。
便劝道:“娘,爹就算练不成什么,减肥也好。
若有嘲笑之人,必是心怀恶意,留着也是祸害!”
张氏听了这话,偏着头思索片刻,随后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回头就办!”
朱瞻基觉得再看父亲表演有点尴尬,便对张氏说:“好吧,母亲,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您帮忙看着点父亲,可别让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去吧,去吧!”
张氏挥挥手,等朱瞻基转身要走时,又补了一句:“儿子,明天让喜儿把地契送过去,可别忘了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事!”
朱瞻基无语,闷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转身离去。
“咦?儿子怎么就走了?”
朱高炽正在练剑,看见朱瞻基离开,便问张氏。
张氏两手叉腰道:“儿子有事交代,让我监督你练剑,赶紧练,哪怕没练出什么成果,减减肥也好。”
朱高炽听后高兴地说:“是是是,母亲说得对,我现在就练!”
……
……
第二天清晨,朱瞻基又被朱高炽派来的人唤醒。
梳洗完毕,换上朝服,他将临时书桌上的文件收好。
刚出门就见到胡善祥从隔壁出来,怀里抱着一床被子。
“太孙!”
胡善祥见到朱瞻基,脸微微泛红,立刻恭敬地行礼。
朱瞻基见她这模样,猜想她是刚搬来,于是点点头说:“既然搬过来了,就好好住下。
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等我回来再说;平时没事的话,多去太子妃那儿走动,她也常是一个人,多陪陪她。”
胡善祥听完,满脸欢喜,明白这是教导她如何取悦太子妃,急忙点头答道:“奴婢遵命!”
“嗯,晚些找你。”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朱瞻基很满意,没再多言,径直去了乾清宫。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和现代的上班族差不多,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打卡,忙到日落西山。
不过,至少上班族还有薪水,要是跟朱棣要工资,估计他的表情会很有趣。
乾清宫内,御案上的奏章一如既往地堆得满满当当。
刚开门不久,三杨尚未到达,朱瞻基随手翻了几份折子,很快便察觉到并无紧急事务。
大多数内容涉及北方战事的物资调配和地方官员的调动等琐碎事宜。
于是,朱瞻基把这些折子分类整理成三份,吩咐身旁的小宦官将它们分别放到三杨的桌上。
他已经下定决心,在朱棣北伐结束前,不会撤掉他们那张小桌子。
若日后遇到合适的人选,或许还能增设几张。
当他大致安排好这些工作时,前来上朝报到的各部门官员也开始陆续进入乾清宫。
有人呈交新的奏折,有人向朱瞻基报告情况,他逐一回复完毕后,发现三杨已步入殿中。
看见自己桌上早已整齐摆放的折子,三人相视一笑,眼神里藏着几分无奈,随即向朱瞻基行礼后迅速坐下处理事务。
朱瞻基对三杨的表现颇为满意,心想倘若整个朝廷都这般主动负责,他或许真不必天天亲临乾清宫也能维持运转——毕竟水中的鱼终究会游向更广阔的天地。
正在喝茶思索之际,夏原吉领着一位约莫三十岁的青衣官员走了进来。
“臣夏原吉拜见太孙殿下!”
“臣周忱拜见太孙殿下!”
二人行礼完毕,朱瞻基特别留意了那位叫周忱的新面孔。
昨天夏原吉曾提及要推荐一位贤才,结合当前情景推测,这位很可能就是他。
观察对方青色官服上的图案,知其为五品官阶。
朱瞻基平日只关心一二品*,因此对这个级别较低的官员印象不深。
趁着二人行礼之时,朱瞻基示意旁边的小宦官递给他一份折子,同时暗暗使了个眼色。
小宦官心领神会,迅速将折子放在朱瞻基面前。
翻开首页,赫然写着周忱二字,随后详细记录了他的各项资料,连三代先祖的信息都清晰可查。
朱瞻基瞥了一眼周忱的资料,心中对他的状况有了大致的把握后,便对小鼻涕说道:“给二位大人安排座位。”
小鼻涕点头答应,待端来凳子后,朱瞻基这才笑着开口:“请坐。”
夏原吉倒是很直接,谢过之后便一屁股坐下。
他资格老,自然随性些;而一旁的周忱则规规矩矩地坐着。
待二人落座,朱瞻基转头对周忱说道:“你就是周忱?我昨日听夏大人讲,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想着亲自登门拜访,可惜昨日本兵部金尚书病重,耽误了些时间,只好让夏大人把你带来。”
夏原吉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搐,他怎么没印象这位太孙殿下昨日提到过要亲自拜访的事呢?
看着朱瞻基一本正经地说这些明显不靠谱的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周忱初入乾清宫时颇为紧张。
他只是刑部的一个员外郎,官职不大,相当于从五品。
平时按规矩,他只有在每月大朝会时才有机会上朝。
可是以往大多由太子监国,朝会很少开,朝廷大事通常在乾清宫商定,所以他还是头一回踏进这个地方。
之前他还疑惑,身为户部尚书的夏原吉为何要带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前来。
此刻听到朱瞻基的话,他立刻明白了,心里也激动不已。
这可是大明未来的皇太孙,换句话说,他就是未来的皇帝啊。
自己这样的小官,居然能被未来的皇帝重视,甚至有意去拜访,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不管这事真假与否,这话出自皇太孙之口,便代表了一种对国之栋梁的态度。
听完后,周忱既惊喜又惶恐,连忙起身,深深鞠躬,语气谦逊而不失礼节地说道:
“能蒙殿下看重,已是臣的福分,岂敢劳烦殿下亲临寒舍?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
“嗯。”
朱瞻基看着周忱的态度,很是满意。
无需多言,一句“若有差遣,请吩咐”
便已足够表达诚意。
这个人确实懂得如何表现自己。
朱瞻基心中默默地给周忱贴了个标签,随后笑着说道:“好,快坐下,别拘束。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若你没问题,这事就交给你去做!”
周忱听后恭敬地说道:“殿下请讲。”
朱瞻基瞥了一眼旁边的夏原吉,本想让他开口,可夏原吉却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朱瞻基无奈,只好说道:
“前几天,我向皇上提议收购草原上的羊毛,借此减少牧民养马的数量,此事已获皇上批准,由我和户部共同负责。
但这事牵涉甚广,不仅需要派人去草原收购羊毛,还需有人将这些羊毛处理妥当,编织成毯子或衣物等物。”
朱瞻基简略地介绍了事情背景,看着周忱说道:“所以,我让夏大人请你过来,是因为听说你在财税方面见解独特,想听听你的想法。”
最后一句是朱瞻基看了资料上对周忱的评价后的感想。
周忱是永乐二年的进士,虽现于刑部任职,但当年考中的文章对财税有独到之见。
朱瞻基认为,这也是夏原吉推荐周忱的原因。
毕竟财税与户部紧密相关,有这样的人才,夏原吉自然不会让他埋没在刑部。
收购羊毛?
周忱闻言蹙眉沉思片刻,才看向朱瞻基道:
“殿下之意是通过收购羊毛,促使牧民增多羊群,减少马匹数量?”
“正是。”
朱瞻基点头答道。
“草原牧场有限,只要我们愿意收购羊毛,牧民见有利可图,自然会增加羊群,而羊群增多而牧场不变,牧民必然减少其他牲畜。”
周忱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臣之前曾在应天的集市见过胡人售卖毛毯,只是这东西气味浓烈,制作费时费力且价格昂贵,所以鲜有人问津。
想必殿下手中已有去除羊毛异味的方法了吧?”
“不错。”
朱瞻基点头,他料到周忱会想到这一点,连夏原吉都猜到了,被夏原吉推荐的人若想不到这点,恐怕夏原吉也不会推荐给他。
“若是如此,此事确实可以一举两得,不仅能减少牧民养马,还能大有收益!”
周枕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后说道:
“然而此中有几件难事。
一是即将北伐瓦剌,草原诸部必定对大明之人严加防范;二是商队赴草原购羊毛的安全难以保障;三是若骤然大规模收购羊毛,恐会惹得草原人起疑。”
听到周枕所言,朱瞻基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俗话讲得好,一个人的主意总有局限,两个人一起谋划就更周全,三人商量起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经周枕提醒,朱瞻基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还真不少。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略作思量后便说:
“这都不是什么难题。
北伐不过是针对瓦剌人,我们可以与其他部落照常贸易。
至于安全问题,我们可以让牧民自行将羊毛运至边境交易就行!”
朱瞻基说完,瞥了眼夏原吉,接着说道:“此事还得仰仗夏大人。
烦请夏大人替朕拟一道奏疏,请求开放边关互市,到时候双方就在互市上交易便是!”
朱瞻基话音刚落,夏原吉立刻应承道:“臣遵旨!”
“嗯,这样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朱瞻基见夏原吉答应下来,继续说道:“若大量收购羊毛会引起草原人的怀疑,那我们就告知他们朕打算迁都顺天的消息。
顺天冬季寒冷,我们需要收购大量羊毛,正是为了迁都顺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