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夕阳把大海的海面染成蜜橘色时,林爽的发梢也镀上了层金边。那时还没有随处可见的智能手机,她攥着我送的翻盖手机,浅紫色裙摆随着海风簌簌扬起,像朵半开的鸢尾花。
穿过幸福门广场,老式灯泡串联的红色爱心拱门在暮色中亮起暖黄的光,光晕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波浪碎成万千星辰。入口处支着木质展板,手写的“七夕姻缘签”几个毛笔字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穿旗袍的阿姨正在教游客编红绳,竹篾盘里的丝线都是最传统的大红色。
我们排了会儿队,领到两根带着银铃铛的红绳。林爽踮脚把绳结系在我腕间时,发丝扫过我的手背,痒痒的。“听说系这个能白头偕老。”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可不许偷偷解开。”我笑着把她的手也拢进掌心:“那得打个死结才行。”
那年的礁石滩上还没有精心策划的快闪,几个年轻人抱着卡带式录音机,外放着孙燕姿的《遇见》。林爽跟着轻轻哼唱,我趁机从帆布包里掏出藏好的贝壳项链——白天特意去渔市挑的,每片贝壳都带着威海的潮声。没有精美的礼盒,只是用报纸仔细包了三层。
暮色彻底漫上来时,我们坐在防波堤的台阶上。远处的游轮亮着霓虹灯牌,卖的小贩推着自行车走过,铃铛声清脆。林爽突然靠在我肩头:“其实最幸福的不是收到礼物。”她声音混着海风飘进耳朵,“是能和你一起吹大海的晚风。”
我侧头吻了吻她发顶,远处幸福门的钟声恰好响起。那年还没有朋友圈可以分享浪漫,可我知道,这份藏在海风与贝壳里的爱意,早已刻进记忆深处。
钟声悠悠散在海风中,林爽忽然指着远处笑起来。暮色里,几个渔民正划着小木船,船头挂着用红绸布包裹的灯笼,星星点点的暖光随着波浪摇晃,像是天上的银河坠入了海面。她站起身,裙摆扫过身后的石阶,兴奋地说:“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沿着潮湿的沙滩,我们踩着彼此交错的脚印慢慢向前。2005 年的威海还没有那么多游客,沙滩上零星散落着贝壳和被海浪冲上岸的海带。林爽弯腰捡起一枚扇形的贝壳,对着灯笼的光仔细端详:“你看,这上面的纹路好像年轮。”说着便把贝壳贴在耳边,“我听到海的声音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凑近她时,她突然把贝壳贴在我耳边,调皮地眨眨眼。海风卷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贝壳里传来细碎的潮声,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海浪的回响,还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远处的灯笼光忽明忽暗,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光影,那一刻,我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驻在这片洒满星光的沙滩上。
回到广场时,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收拾摊位的商贩。我们找了家路边的烧烤摊坐下,老板热情地招呼着,铁盘上的鱿鱼须滋滋冒油,撒上大把的孜然和辣椒面,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林爽举着玻璃瓶汽水碰了碰我的杯子,汽水里的气泡咕嘟作响:“这是我过过最开心的七夕!”
月光爬上幸福门的拱顶时,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路上,林爽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其实我今天也准备了礼物。”借着路灯的光,我看到信纸上是她工整的字迹,写满了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末尾还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
海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把她的手揣进我的外套口袋,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塔,忽然觉得,比起那些昂贵的礼物,此刻掌心的温度,和信纸上跳动的文字,才是这个七夕最珍贵的馈赠。多年后每当想起 2005 年的那个夜晚,记忆里总会浮现出威海的海风、摇曳的灯笼,还有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
归途的星光
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银白,林爽忽然拽住我的衣角,帆布鞋在地上蹭出浅浅的印记:“走不动啦,背我好不好?”她歪着头,发梢扫过颈间的贝壳项链,在路灯下晃出细碎的光。我蹲下身时,她像只小猫似的轻巧地趴上来,双臂环住我的脖颈,呼吸温热地洒在耳畔。
“重不重?”她的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我起身时顺手托住她的腿,故意晃了晃:“你猜?”她咯咯笑着把脸埋进我后颈,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海风的咸涩,裹成一团温柔的气息。路过便利店的玻璃橱窗,映出我们歪歪扭扭的影子——她晃着两条腿,我背着她走在缀满路灯的街道上,倒像是偷了月亮的小贼。
转过街角时,夜市的喧闹声渐渐远了。林爽突然安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我的头发。“今天真像做梦。”她轻声说,“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我踢开脚边的石子,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等以后老了,我还背你去看海。”她在背上轻轻点头,发梢扫过我的脸颊,痒得像羽毛掠过。
路过小区门口的槐树,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我伸手去拂,她却突然伸手去够树梢的月光,手腕上的红绳铃铛叮当作响。那一刻,夏夜的风、怀里的温度,还有头顶永不熄灭的星光,都成了 2005 年七夕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