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古连翘将踏上征程,前往北疆。
连翘知道,前方的路虽长且险,但自己也无惧任何挑战。因为是执行秘密任务。因此,她不能去陆老先生那里跟铁蛋和小枣告别。只能悄悄地跟翠姑说了一声。
翠姑一听,又是眼泪汪汪一番。
在古连翘安慰下,翠姑也叫她放心,家里的一切她都会照应好。分期付款购买的餐馆,第一次应归还的银子四十两已经提前支付。
等翠姑平静下来,连翘告诉她,我的此行之事,不得告之任何人。任何人问起,都只说古捕头跟平常一样,不知去哪里执行任务了。
翠姑点头说,“我知道。先生你放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入夜,连翘收拾好行李,盘腿坐在炕上冥想。
窗外,微风吹来。
她睁开双眼,放空的大脑浮现了那晚......
鬼使神差,连翘换上夜行衣,奔向了昭王府老宅。
她站在高墙下,运一口气,几步就窜了上去。
然后,坐在了那棵高大的树影里,用两只手肘支着下巴,凝视远方。
连翘没有什么想法,就想在这里待一会儿,似乎这里才是她心的归宿。
她想起了那晚,那如天外遁入的公子,心中蔓延起一种说不出来的企盼。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这只手握住连翘的左手,连翘转头,惊得差点叫起来。
公子用一根手指头竖在唇边,然后,把连翘的头轻轻拉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连翘偏着脑袋,又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清芬——那只属于公子的气味。
他们又在一起,一同看着遥远的天际,那些起伏的峰峦,那些升腾的云雾。还有那落月随山。
月亮穿过云层,露出笑脸。
连翘悄悄说,“我要走了,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公子拍了一下她的头:“你一定能回来。”
“你的声音很好听。”连翘侧过脸看着公子。
“哦。”公子表情茫然。
“你长得也很好看。”连翘脸上闪着诡谲的笑意。
“哦。”公子还是茫然。
“我在夸你哎!没人夸过你吗?”连翘满是笑意地问。
“只有人对我说社稷子民重于一切。”他回答。
“不过,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重要。” 他补充。
一股甜蜜之气自连翘丹田慢慢喷涌,她用双臂拽着公子的一只胳膊摇来摇去,差点把两人摇了下去。幸好公子内力好,稳住了。
连翘压低声线道:“我想大喊,全天下的人都没有我此刻幸福。可以吗?!”
“不可以!”公子有点着急,甚至伸出手来,捂住连翘的嘴。
昭王府门房的灯突然亮了。
一个声音说,那树上有两只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这会儿还不消停。另一个人说:“不用管,熄灯,一会儿就消停了。”
果然,灯灭了。一切又归于沉寂。
连翘偷偷捂着嘴笑。
她歪着头对着公子那张白皙的脸说,“你真的很好看。”
公子想起从小到大,那吏部尚书的女儿宁馨儿,就喜欢隔三岔五地给他送诗。他来不及看,也无心读。
有的火辣滚烫。如:“纱碧胧月,烟里;暗吐丁香,惊蝶。无话可说,相思绝。”
有的很差。如:“潇洒美少年,温润似珠玉,举杯望白日,临风皎如月。”
但是,都不及这一句“你真的很好看。”朴拙直接入心田,让他由衷幸福。
如今,宁馨儿如愿以偿,就要拿到太子妃的入门券,可让他倍感不适。
……罢了,罢了,都是依循皇室规矩,是必须要有的动作。入门就入门吧,今后还会有更多女子入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挥挥手,似乎要把烦恼都挥走。他低头端详着连翘的脸说,“你也很好看。”
连翘惊讶了:“公子,你不用安慰我,从小到大都被人称作是一张清水脸的妮子。已经很习惯。所以,相貌方面,我不在乎。”
公子伸出一只手,在连翘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似乎分外舍不得:“我要大婚了。”
连翘顺嘴就溜出来:“好呀,好呀,那你们以后,就会夫唱妇随,还会有小孩子。小孩子很可爱的。”
公子被连翘的跳跃性思维弄得完全不知所措,喃喃道:“嗨......但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连翘这才知自己说了傻话,然而,她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包裹着。
她低下头,想了想,好吧,有这句话揣在心里,我很满足。我将揣着它走遍天涯海角,不惧任何妖魔鬼怪。
她两手合十,向着天空拜了拜:“谢谢老天爷!”
连翘望向公子。公子的眼神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还是那么干净。
她狠狠心,道:“再见,公子。”扬手之间,人已跃下高墙,消失在暗夜。
雨丝穿过淡淡的云月,淅淅沥沥地来了。
公子伫立墙头,凝神不动。
雨水模糊了视线。
也许,他们已认出彼此,那就是灵魂知己,只能这样。
……
天刚露出鱼肚白,雨还在下。
云霄国北城门打开,一个人纵马疾驰,如箭簇一般射出,尘土极少扬起。
离开府衙时,陆泊嵩一再叮嘱连翘,“从云霄国京城骑马两天即可到达北部边防的云霄关。但是,离云霄关二十多里的地方,有黑道土匪出没。
昭王兵力在云霄关以外抵御外敌,而在云霄关以内,有大片荒野,地方衙门清剿不力,黑道匪徒横行。在这些匪徒中,很多都参加过惺王暴乱。因此,你务必要小心,多加防范。”
古连翘跑马急行半日,食一餐,休息了半个时辰。下午,走出了正路,上了偏僻小道。路上行人极少,只有商人马队偶尔擦肩而过。
到了夜晚,人困马乏,四处荒野,她在路边草丛搭了个帐篷,和衣而卧。
第二天,秋雨早停,天气晴朗。
古连翘想换下身上湿透的衣物,晒晒,但又一转念,还是算了,赶路要紧。
连翘走进路边的山林,飞刀扎了一只兔子,架起柴火烤熟了,撕扯着填饱了肚子,补充了体力,感到力量又回来了。稍事休整,又再次出发。
路上行人稀少,她放慢马速,询问他们,都言:“前方还有十余里路便到云霄关了。”
又走了一阵,有相向而行的路人拼命奔跑,见到古连翘,也叫她赶紧调转马头返回。说前面通往关卡的道路被堵,众多土匪正在抢钱又抢物。
连翘看了一下附近地形,两个选择,要么还是走这条小道,要么就上山。
山路崎岖,很容易被伏击。而且还不能骑马,只能牵着马踽踽而行。如此,还不如正面冲过去,也好过腹背受敌。只要往前再行五、六里,也许,就会遇见昭王的部队。
连翘谨慎地缓慢而行。
忽然,她远远瞧见了一支二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她心头一紧,才反应过来,土匪竟然是在这里等候自己。
对方人马已经散开,形成了两个扇形,拦住去路。
如果连翘冲入第一个扇形,然后,对方收紧;如果失效,连翘会再进入第二个扇形,如此,再收紧,连翘便插翅难飞。
连翘观察对方队形,明白这些黑道土匪的阵式并不是经过正规训练出来的,虽然动作迅速,转眼间便已经摆成扇形,但是,这些圈层的薄弱之处也很明显。只要她对准那些薄弱之处出击,便可脱困。
连翘埋头,拉紧缰绳,枣红马提起双蹄嘶鸣,冲锋架势已足。
她轻拍一下,枣红马便携风带尘,对准两层扇形土匪骑兵,冲了过去。
土匪骑兵没有料到连翘会突然冲来,有些措手不及。刚刚形成的扇形,立刻崩掉。
但是,刚被枣红马突破的两个缺口,又被两侧的土匪很快合围围堵。
古连翘在阵型前端,身后全是土匪杀声,箭矢在身旁、耳边嗖嗖穿过。
她微微皱眉,此刻,她清楚只有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别无逃生之法。
她已经顾不了许多,只能是埋头挥鞭肆意奔跑。
系统出现了,在她的大脑提点:“这些人,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黑道土匪,弓箭射杀不准,否则,你早没命了。对付这些手舞刀剑的草莽土匪,即使近身肉搏,你只是应付,也有胜算。”
于是,就在这一刻,古连翘做了一个决定。
她轻拉缰绳,枣红马一声啸叫,忽然反身对着那群匪徒驻足。马蹄打滑,站不住,冲出去老远,在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辙痕。
那些追击正猛的那些土匪不知道连翘为何会突然刹住,也全都停了下来。
驻足的马蹄踏踏声响成一片。
一个人,对着一群人,互相瞪着血红的双眼。
匪徒们看清了他们的对手,那个矫健的勇士,斜挎着一个白色小包袱,正驭马躬身,立即就要冲向他们。
他们明白了,这是要跟他们决一死战啊!
匪徒们渐渐向后退。
领头的匪首挥鞭大吼:“谁也不许退!”
话音未落,伴随一声尖锐啸叫,刀尖入心,那匪首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头栽倒在马下。
匪徒们纷纷四散而逃,吓得屁滚尿流,阵型早已混乱,有些已经冲向两边的山林,就看谁跑得快。
古连翘不敢恋战,转身驰骋而行。
她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前方的道路,两侧的山梁,身边的树木,在视线里,像是起伏奔流的的波涛。
半个时辰过去,连翘打开地图,看看已经快到云霄国。于是,收起地图,渐渐放慢了脚步。
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嘘哨划破了山林的宁静,紧接着,又有大队人马如同猛虎下山,气势汹汹,一边高喊着震天的杀声,一边自密林深处斜插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又让古连翘心中一紧,她不禁暗自思量:这又是哪路人马?为何会在此处拦截我?
眼看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已无法照亮前行的道路,而古连翘却被这一波接一波、身份不明的匪徒不断阻挠,她的心中充满了焦躁与无奈。
正当她心急如焚之际,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用焦躁,用匕首,我帮你。”
话音未落,蜂拥而至的匪徒已近在咫尺,他们手持利刃,面露凶光,仿佛要将古连翘生吞活剥。而古连翘的坐骑,那匹忠诚的枣红马,也被这群匪徒团团围住,它咻咻地嘶鸣着,用马蹄急躁地抠着地面,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甩出去吧!”系统再次提醒。
古连翘闻言,毫不犹豫地出手,手中的匕首仿佛有了灵性,瞬间化作无数流光翔萤般的飞刃,带着凛冽的寒光,狠狠地向匪徒们扎去。
飞刀所过之处,匪徒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嚎叫,他们或中刀倒地,或转身而逃,场面一片混乱。那些跑得慢的匪徒,瞬间被洞穿身体,倒地而亡,鲜血染红了大地,顿时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经过一番激战,古连翘终于又摆脱了一次匪徒的纠缠。
她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不禁放声大笑:“关键时刻,系统你真是顶得上!你可不是什么银样镴枪头,而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最得力助手!谢谢你,系统!”
“那是自然,走吧,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系统回应。
古连翘跨上枣红马,继续踏上了征途。
经过两次搏斗,古连翘已经不再期待会一路平顺到达云霄关。
她甚是警惕,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四周寂静,她感到了地面的悸动,于是,跳下马,伏在地上聆听,果然,又是大队人马沉闷的杂踏声传来。
才一会儿,先前的那两拨残余匪徒骑兵纠结在一处,如潮水般从山崖之上冲了下来,眨眼之间就逼近了古连翘。
一个声音高叫,“抓住前面那个妖魔鬼怪,许多兄弟就是死在了他的刀下。”另一个声音尖叫:“ 必须砍下这个妖怪的头,祭奠死去的兄弟们,不拿下他,就再也别想在这条道上混了。”
片刻之间,数倍之前的群匪骑兵围堵上来,把古连翘围了个严严实实。
她再也没有往前跑,而是横刀立马,三百六十度飞出匕首。
尽管匪徒越来越多,而她越战越勇。
古连翘已然变成一个血染的勇士,在她与匪徒之间,是一圈朦胧的红色围帘,那是血色的尘雾,散了起,起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