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叫题名街，寓意金榜题名。相传在光绪年间就已经存在。80年代的时候，这条街曾经热闹过一段时间，整条街都是做牛乳生意。家家户户都养水牛，然后用水牛奶做糕点……”
“双皮奶？”这是凤城最出名的甜品小吃。
“对。”中介小郭点点头。
“可惜后来城里不让养了，这里慢慢也就落败了。”
巷子很长，真如羊肠小道一般，忽宽忽窄，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每隔几百米，又有分岔路垂直地延伸开去，不知道通往哪里。
地上则是青砖地板，窄得仅容两辆摩托车并排而行。两边的房子大多也是砖瓦房，最高不超过三层。
不少屋子显然已经无人居住，墙上长满青苔和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偶尔有几家敞开着门，客厅里的电视传出粤剧名伶特有的腔调。
“落花满天闭月光……”
正是老一辈喜欢的粤剧《帝女花》。
也有一些屋子简单装修过，墙刷得死白，却在门上贴着：旺铺出租。
苏禾和刘晓英互看一眼，都已经心生退意。
再便宜又怎样，先不说住，做生意肯定不行。
一行三人走了得有接近两公里，巷子还没到头。不过中介小郭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
她停在一栋三层自建房面前，然后找出钥匙打开木门。
“这条巷子我们其实有不少房源，这栋是里面最好的。”
言下之意，如果这栋都看不上，其他就更不用看了。
那就看看吧。
苏禾和刘晓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房子内部倒是比外观要好得多。
地板是复古的几何图形地板砖，有点现在流行的港式茶餐厅的风格。墙面重新扇了灰，白得发亮，显得整个屋子亮堂了不少。
一楼是客厅，附带一个洗手间。二楼则是两间卧室。
“虽然只有五十方，不过这屋子比较方正，屋主出国前刚好还简单装修过。水电，洗手间，下水道等也都新换过。无论是自住还是拿来开店、出租都可以。”
小郭领着苏禾母女上了三楼。
三楼的屋子只建了一半，另一半是露天的阳台。
站在阳台上，视野辽阔，往东能看到步行街的边缘以及往来的人群。
往西则是题名街的末尾。从末尾拐个弯，走不到三百米竟然就是小郭所在的中介店铺。
原来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那么远，并且还从巷子里绕回了起点附近。
“那是？”苏禾指着街尾的一座木头建筑。
华丽的木雕和飞翘的屋檐在一众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不行。
“玉虚宫。里面拜北帝，还有天后，就是个普通的……道观，是叫道观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小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这地方，看着是有些旧，不过地理位置好，到市中心很方便，住着也清净。最主要的是，屋主出国了，急着卖。”
小郭看了一下资料，“现在只要68万。”
68万，市中心的三层自建房，还带地皮。算起来一平方只要一万多点。
听上去确实划算。
可这么便宜的屋子还能空置到现在，无人问津，等着自己来捡漏？
反正苏禾是不相信的。
“小郭姐姐，你跟我们说句实在的，这屋子是不是还有别的毛病？”
小郭脸唰一下涨得通红，想努力装作风轻云淡，却又因为“道行未深”，只能作罢。
她朝着两人叹了口气，下巴则往玉虚宫的方向晃了晃。
“不瞒你们说，房子真的没问题。主要还是因为那道观。本地人都说，住在庙宇旁边，风水不好。”
小郭皱着脸蛋，述说着自己听来的情况。
“什么对婚姻不利，容易阴气过剩导致家庭不和，生怪病啦……不过都是无稽之谈，封建迷信！你们，你们不会也信这一套吧？”
她眼巴巴地看向面前人，心里已经凉了一半。
这已经是她第八次带人过来看房子了，都因为这个情况而没有了下文。
眼下她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望面前这对母女能让她成交一次。
可是苏禾和刘晓英既没有点头认可，也没有表露出嫌弃。
让人捉摸不透。
大门再次被锁上，小郭领着两人继续往玉虚宫那边走去。
这边由于道观的原因，店铺反而多了几家。
有两家卖的香烛纸宝。
金灿灿的元宝神锭，火红的蜡烛纸钱，明晃晃闯进三人的视野。
旁边一家低调些，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子，写着一个字：“卜”。
外墙上贴着一块红底黄字的海报。
第一行字大而醒目：洞察玄机，指点迷津，实现未来。
第二行字则是业务内容：看面相，手相，卜卦，测字。
还真是阴气逼人啊。
苏禾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前面还有一家卖水牛奶的，开了四十多年。还挺好喝的，不过今天似乎没开门。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们是跟我一块回店里，还是再看看？”
小郭努力维持着笑容，打算再挽留一下。
苏禾和气地笑了笑，倒没有把话说死。
“我们自己再转转。谢谢你了。咱们V信联系。”
小郭闻言眼神黯了又黯。
在她看来，这就是“没有下文”的婉转说法。
这已经是她入职x家中介的第三个月。
店长说了，这个月再开不了单，她就得收拾包袱走人。
想到这里，她只能紧咬着下唇，才能强忍不哭。
“这小郭倒是挺好的。”
刘晓英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
苏禾赞同地点点头。
专业素质高，服务态度好，就这么耽搁了一上午，也没有因为她们的挑剔而面露厌烦。
可买房子是个少则几十万的交易，她总不能因为中介人好，就忽略了买房的本质。
题名街上的空置屋子很多，优点和缺点也都很突出。
便宜，便利，但是又破又旧。
风水问题还是其次，关键是放在苏禾手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成出租屋吧？
小郭刚说了，这里是旧城区不能随便重建，高度也有限制。改造成出租屋不大现实。打工人要么情愿选择离工厂近的便宜房子，要么就加码跟人合租电梯房去了。
拿来当店铺吧？
这条巷子虽然有些怀旧的风情，又靠近步行街，但商业氛围约等于零。估计就是本地居民，也不一定知道这里。
谁又会脑子被门夹了，过来开店？
淡淡的檀香味钻进鼻孔，一点点挠在心上，是一种至清至净的，让人顿感心安的味道。
“两位？求姻缘吗？”
卜卦店的木门敞开着，从里面探出一个满头银霜的老婆婆。
她微微发福，戴着副老花眼镜。镜片后面，眸子没有寻常老人的浑浊，显得炯炯有神。
不等母女俩拒绝，老婆婆咧嘴一笑。
“不测姻缘，求事业也行。来来来，我看你鼻头饱满，额头圆润，眼睛聚光有神，是衣食无忧有福之相。今日就免费送你一次看手相的机会……”
老婆婆笑着，不由分说将苏禾拉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