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手刃亲兄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从没人敢当面提。
十年前,霍渊第一次出征,被最亲近的手下背叛,滚下悬崖被沈初梨所救。
身体恢复后,他不告而别。
后来,他查到此事和三皇子有关,可那时,他还太弱,实力不足匹敌。
于是,他韬光养晦,六年后,率十万大军亲手斩了三皇子的头颅,拎着他满是血污的狰狞脑袋,一步一步走到皇城最高处,成了皇位最炙手可热的争夺者。
天有不测风云,他母妃出事了,又要打仗,这次和匈奴人。
刚经历一场死战,他手里没兵,允诺扶持霍煜登基,向他借十万兵马,霍煜答应了。
后来,霍煜失信,也不知道霍渊向谁借了三万亲骑,去迎匈奴三十万大军。
最后,三十万敌军加之他的三万轻骑全死了,霍渊活了。
他赢了。
霍尤川还记得霍渊班师回朝,浑身是血那日,母亲纯妃把他抱在怀里。
“尤川,整个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你九皇叔!他蛰伏六栽,弑杀亲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活着......这样的人心机太深,戾气太重,运气太好,这三件事都夺了他的天命,天道不会让他长寿!”
这件事后,皇帝因为愧疚,对他的放肆格外容忍。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霍渊竟还没放下。
霍尤川一脑门大汗。
早知道九皇叔这么可怕,他就听母妃的话,不上他这条贼船了。
这下好了,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跑也跑不掉了!!
虽然没证据,淑妃还是被吓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霍渊会当众撕破脸,她浑身颤抖,只得看向皇帝霍煜,“皇、皇上......”
霍煜本就对霍渊有愧,此刻低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腕上的碧玺珠串。
许久,开口:“九弟,此事是朕对不住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说完这话,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一声又一声的咳嗽落在霍渊耳中是一遍又一遍的讽刺。
当初就是这半死不活的东西骗了他......
他一脚跨上龙辇拎起霍煜的衣领,如苍鹰擒兔。
刹那间,空气仿若凝固,左右侍卫瞬间拔刀。
霍煜淡淡开口,“退下。”
侍卫见状,整齐划一地收刀入鞘,慢慢退下。
两个男人离得极近,无声对峙。
霍煜仍是不怕,甚至都不慌。
“你幼年身子不好,母妃待你甚至比本王这个亲儿子还好,你怎可眼睁睁看着她死——”
见霍煜沉默,霍渊冷笑,“罢了,天家无父子,金銮殿上无兄弟!你是那个老东西的儿子,自然也是狼心狗肺——本王想要什么?本王想要皇宫消停点!”
他松开手,冷冷扫向淑妃,“太医诊脉,高南柔的胎已足月,承幸薄有她侍寝的记录。”
说着,他看向霍尤川,“淑妃,莫非你还想让皇室血脉流落凡尘,金鳞蒙尘?”
淑妃后退两步,被此景吓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霍渊低头看着皇帝,“皇兄,你意如何?”
霍煜咳了两声,缓缓抬头,与他四目相视,“既然她已有恒儿的子嗣,那就立她为太子妃吧。朕身子不适,起驾回宫。”
说罢,他挥挥手,身后的太监赶忙高声唱喏:“起驾——”
“皇、皇上——”
回应淑妃的只有浩浩荡荡的背影。
霍渊侧头看向她,等她点头。
淑妃指尖一抖,手中丝帕险些滑落,想做最后挣扎,“立太子妃不是小事,还、还是先问过太上皇...”
“呵!”
耐心被消磨殆尽,霍渊抬手,动作干脆利落地握住后腰剑柄。
“啪”一声,利刃被重重拍在桌上。
“淑妃,给你脸,你得接着。若非太子是本王一手提拔,他若出事,本王颜面尽失,本王岂会有功夫陪你玩些弯弯绕绕的把戏?”
他一双墨眸微微眯起,嗓音透着警告。
“高南柔为何能攀上太子,你比谁都清楚,如今她怀孕,本王劝你顺水推舟。否则——霍渊两个字,从来都是翻脸不认六亲的意思。”
他转过身,“魏绍,去,再请皇帝过来,说太子立储多年,迟迟未见子嗣,关乎国本,如此无能,这太子,废了吧!”
魏绍领命,正要下去,就听淑妃失魂落魄开口,“慢着。本宫同意,同意他们年后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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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渊从皇宫出来,已是夜深。
路过淑妃的兰馨宫时,目光扫过宫墙一角,看到大片白梅开的正艳。
“来人。”
身后魏绍立刻上前,躬身听令。
“把这里的梅花全部砍了,带回去,给阿梨。”
下午时,他跟沈初梨说了要进宫参加祭礼,解决东宫太子妃一事。
沈初梨说,她要回小村的药庐和温胭过小年,喝温胭泡的梅花茶,晚上就不回王府了。
他有些想,去她曾经住过的屋子看看她。
不过没提前打招呼,也不知阿梨会不会生气。
魏绍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满园白梅,迟疑道:“王爷,这梅花是皇上御赐,若是砍了......”
霍渊眸光一冷,魏绍立即噤声,低头应道:“属下遵命。”
很快,大片梅树被砍倒,侍卫们小心翼翼将花瓣收入木匣中,交给摄政王。
今夜天寒,不知会不会下雪,魏绍本想由自己送去,没成想霍渊开口,“本王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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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的马车缓缓驶入村落,车轮碾过泥泞的小路,溅起几滴泥水。
他没让人跟随,独自进入小梨村。
院子里,沈初梨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支燃放的烟火棒,火光在她指尖跳动,映得她脸庞明亮而温暖。
霍渊站在药庐外,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月光洒落下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溶溶的光晕,冷似谪仙。
沈初梨察觉到院外的影子,抬起头,见是霍渊,眼中闪过惊讶。
“你怎么来啦!”
她主动上前,小跑着走到霍渊面前,“今日皇宫祭礼,结束已经很晚啦,我还以为你回王府宿下了。”
霍渊默了几秒,道:“路过,顺便来看看。方便去你屋里吗?就坐一会,不留宿,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便算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婶路过,探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好奇问,“沈姑娘,这位是?”
沈初梨正要解释。
可还没等她开口,霍渊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将身子往她身上靠,“夫人,扶着我,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