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小贩们早就收拾好了摊位离开，街上显得空荡安静。
云书玥缓步跟在刘之川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周大人，你可知王记豆腐坊？”
闻言，周明山动作一顿，他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如初。
“自然知道，这家豆腐坊物美价廉，许多百姓都爱去他家买，下官也不例外。”
他笑眯眯地跟在几人身后，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云书玥斜了他一眼，道：“那周大人想必是非常清楚王记豆腐坊的位置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周大人带我们前去看看了。”
周明山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他问：“殿下如何得知此间小店的？况且这临近夜晚，豆腐坊早就关门了，不如明日再去如何？”
他身后的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青枝便冷冷瞪着他。
“大胆！殿下要做什么你就只管带路，在这里推辞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自从小翠没跟来，青枝便成了云书玥嘴替，她在军营长大，一张嘴又快又利，两句话就说得周明山无法反驳。
周明山咬着牙，努力露出讨好的笑：“下官这就给殿下带路。”
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还不忘做出请的姿势。
几人换了方向，让他在前面带路。
夜风拂过，周明山开口了：“殿下和大人有所不知，这王记豆腐坊遭了难，铺子已经许久未开了。”
闻言，刘之川来了兴趣。
他在路上听见苦行僧所说就气愤不已，势必要给遭难之人讨个公道。
“周大人，这遭难是何意啊？天灾？还是……人祸？”
最后两个字他刻意加重，毫不掩饰话里的试探。
周明山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语气带了丝惋惜：“算是人祸吧，他家的小闺女看上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哭闹着想给他当个姨娘，结果硬生生把母亲给气死了，父亲只好同意她嫁出去了。”
刘之川微愣，下意识看了眼云书玥，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说的话跟他们听见的事情截然相反。
按照苦行僧所说，王家的小闺女被沈府的公子看上，强行纳其为妾，母亲被气病在床，不多时就见了阎王，而父亲也因为反抗被打断一条腿。
但这周明山却说是王家小闺女自愿的，听上去还要死要活的。
云书玥按耐住心中疑惑，继续问道：“哦？看来周大人的舅子肯定是一表人才了，否则怎么会有小姑娘哭闹着要嫁给他。”
听见她的话，周明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眼底带着一分轻蔑。
“倒也不是，殿下应该知晓我娘家乃是经商的，家里有点小钱，那姑娘大概是看中这一点了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刘之川拳头都捏紧了。
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欺辱他人就罢了，还污蔑女子名声，简直可耻。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少有人家户点灯，夜晚的整个街道呈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寂寥。
就在此时，一个人慌慌张张的朝着他们跑来，神色紧张地靠在周明山耳朵边说了句什么。
只见他脸色一变，狐疑的目光扫过，很快又在云书玥等人的注视下变得恭敬。
“殿下，大人，家宅出了点事情，下官着急回去，你们看这……”
他试探着开口。
云书玥皱眉，既然是他府上的人找来，难道是景树那边出了点差错？
如此一想，她也没了要查看的心思，随口道：“那周大人先回去吧。”
周明山得了许可，千恩万谢地走了。
见他离开，刘之川紧锁的眉头也没有松展。
“殿下认为他所言是否属实？”
“……依我看，他说的不过是瞎话罢了，我派人查过，他娘家本是小门小户，是这几年才生意壮大的，而他那小舅子更是好色之徒，房里纳了好几位妾室，寻常姑娘再怎么贪财也不可能嫁给这种人才对。”
刘之川道：“如此，周明山说谎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殿下，不如这样，明日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查王家去向，我跟着周明山拖延他时间，您看如何？”
他毕竟为官多年，筹划缜密，由他来拖住周明山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云书玥对此没有意见，正好她也想瞧瞧，那周明山会不会为了此事派出高手解决威胁。
暮色沉沉，小院里灯光亮起，云书玥坐在案桌前练字，精致的五官被烛光渡上一层暖意，像是月色下摇曳的芙蓉。
景树翻窗而入，她脸色不大好看，低头行礼时声音带了丝懊恼。
“殿下，属下被人发现了，那人功力不差，是前些日子杀了萧大花那位。”
闻言，云书玥笔尖一顿，墨渍滴在纸上，毁了一副好字。
“果然是周明山杀的人，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确定他跟云启水是一伙儿的了。”
“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去杀了周明山？”
景树眼底闪过狠戾，她本就是杀手出生，解决问题的方式也是杀人灭口。
人死了，自然什么麻烦也没了。
云书玥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她揉皱了宣纸，淡淡道：“不能杀。”
“我们刚来苏州，知府就被人杀害，这很难不让我们受人诟病，况且，要想真正解决这件事还得从根源入手，要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才能以绝后患。”
烛火下，一双丹凤眼静静看着窗外夜色，眼里带着决绝。
前世推她入泥潭的又岂止是萧易等人？
——
周府书房。
周明山脸色难看，他盯着破损的窗户，又扭头看向黑衣老人。
“毒长老，你是说那个人又来了？”
“是，”被称为毒长老的人静静看着他，眼神里并没有对主子的恭敬，“那人最开始是跟着肖大花一路下南方来的，这次突袭恐怕也是为了那样东西。”
“这就奇了怪了，长公主刚把我引出去，那个人就来了，他们两者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周明山背着手，表情严肃。
也不怪他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毕竟萧大花是自京城而来，阻挠他们之人也是一路跟着南下，寻常人都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更何况他生性多疑。
毒长老没说话，他对这些事有自己的考量，没必要同眼前的小知府说。
“这样，毒长老，你明日不用守在书房了，跟着长公主看看是否有异常”
说完，他坐在案桌前，勾了下嘴角。
他倒要看看，这长公主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