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扬听到“梦瑶”这两个字从汪敬超嘴里如此亲昵地吐出来,眉峰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重复了一遍,带着一丝探寻:“梦瑶?”
虞梦瑶一看秦东扬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生怕秦东扬误会自己和汪敬超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张俏脸急得通红。
她几乎是立刻抢着解释道:“秦医生,你别误会!他不是我的朋友!”
她愤怒地瞪了汪敬超一眼,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委屈:“我早就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让他不要再来纠缠我!可他就是不听!”
秦东扬闻言,之前眼底的那一丝探寻瞬间化为了然。
他看向汪敬超的眼神,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冷意。
“哦,”他拖长了声音,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死皮赖脸,纠缠女同志的臭流氓啊!”
“你说谁臭流氓!”汪敬超被这毫不留情的话语激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霍然站起身,指着秦东扬的鼻子怒吼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子可是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的!”
秦东扬面对他的咆哮,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虞梦瑶面前的汽水,帮她把瓶盖打开了。
然后,他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县委办公室?那可真是巧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眼神却带着一丝玩味:“今天上午,你们县委有位姓陈的副主任,还在我面前连着低了两次头呢。不知道,你的官衔,是不是比副主任还要大?”
汪敬超一听这话,嚣张的气焰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不少。
陈副主任?今天上午?还在他面前低了两次头?
能让陈副主任低头的人……
汪敬超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东扬闻言,终于抬眼正视了他,脸上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我?”他轻轻一笑,语气随意地说道,“我原本就是个下乡的知青而已。”
“下乡知青?”汪敬超听到这四个字,先是一愣,随即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他眼里的惊疑不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以及更加浓烈的鄙夷和不屑。
原来是个穷知青!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八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或者跟赵副主任有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碰巧让赵副主任卖了个面子!
想到这里,汪敬超觉得自己又行了!底气瞬间又足了起来!
他重新挺直了腰杆,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秦东扬嗤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搞了半天,就是个臭知青啊!怎么?攀上我们梦瑶这高枝了?想吃软饭啊?一个大男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靠女人给你撑腰?”
他越说越起劲,语气也越来越刻薄难听。
“你……”虞梦瑶听着汪敬超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浑身都开始发抖。
她原本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尖锐:“汪敬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他也是你能随便羞辱的吗?!”
汪敬超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脸上满是错愕。
就连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秦东扬,此刻也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身边的虞梦瑶。
虞梦瑶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太维护秦东扬了。
尤其是在秦东扬那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下,她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耳根都有些发烫。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强自镇定下来,硬着头皮,对依旧愣在那里的汪敬超冷声道:“汪同志,你可以离开了吗?我们要吃饭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汪敬超的脸,此刻已经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他看看怒气冲冲的虞梦瑶,又看看那个让他有些摸不透深浅的秦东扬,心里又气又憋屈,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虞梦瑶对这个知青的态度,明显不一般!
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他汪敬超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不走,虞梦瑶这态度……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索性也不走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秦东扬一眼,然后转身走到旁边的空桌子,对着服务员喊道:“服务员!来碗肉丝面!”
点完餐,他就一屁股坐在那,两条胳膊往桌上一横,眼神像两把刀子似的,直勾勾地、虎视眈眈地盯着秦东扬和虞梦瑶这一桌。
虞梦瑶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样子,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饭菜倒是很快就好了,秦东扬去端了过来。
而虞梦瑶心里憋着一口气,筷子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
她原本还盘算着,借着今天这顿饭的功夫,好好跟秦东扬说说自己当初退婚的真实想法。
告诉他,自己其实是被那些嚼舌根的人给误导了,说什么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才一时糊涂……
可现在,汪敬超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在隔壁桌虎视眈眈,那些解释的话,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这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
秦东扬倒是神色如常,见桌上还剩下不少红烧肉和白菜,显然虞梦瑶没什么胃口。
他站起身:“虞老师,你稍等一下。”
说着,便径直走向了后厨的方向。
没一会儿,秦东扬手里拎着一个搪瓷饭盒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跟梁主任来吃饭时,认识的那位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借给他的。
他利索地将剩下的红烧肉和醋溜白菜拨进饭盒里。
邻桌的汪敬超见状,嘴角立刻撇了撇,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哟,秦医生,这还要打包啊?真是会过日子,不愧是乡下来的,节俭!”
话里话外的嘲讽,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