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看着胜利的天平逐渐向着自己倾斜,慢慢的也放下心来。
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大宋官家倒行逆施十几年,百姓们早已经忍无可忍了。
方腊不过是一个引路人罢了,真正想要大宋性命的是千万被压迫的无法存活的人。
只要今天能够攻破汴梁,擒了官家,让所有人知道朝廷的虚弱。
等到群雄并起,中原割据,自己巩固江南向北一统天下,再造一个太平盛世!
方腊的手微微发抖,眼看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怎能不让人感叹?
这时候远处匆匆跑来的一人打断了方腊汹涌的思绪。
那人是厉天闰部下的探子,此刻跑的气喘如牛,神情慌张。
孙寅皱了皱眉头,将那人带了过来。
那探子浑身湿透,满脸疲惫,充满警惕性的向着周围看去。
他走上前对着方腊耳边说了几句话,方腊的眼里精光四射,沉声道:“你看的真切?”
探子看着方腊,斩钉截铁的说道:“回圣公,小人绝对不会看错!”
孙寅听了探子的话也变了脸色,望着方腊道:“圣公早要做决断!”
方腊望着城墙上正在厮杀的军卒,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稍作沉思,叫过几个传令兵开始发布命令。
此时城墙上禁军的抵抗力量已经达到了极致,越来越多的方腊军冲上了城墙。
天上的雨越来越小,天色逐渐明亮起来。
杨元嗣看到苗傅就在自己不远处,他本来左手已经受伤,全靠一把战刀杀敌。
周围的亲卫也只剩了十几个人,都杀的浑身浴血,尽量将苗傅护在中间。
苗傅穿的是带有兽头吞口肩铠和带着大红披风的铠甲。
这正是大宋高级军官的通用装束,也吸引来了大队的方腊军。
他的侍卫们已经抵挡不住,苗傅仗着盔甲厚,一连砍死了四五个敌军。
后面一个方腊军推开身边的军卒走了过来。
他手里举着一把沉重的铁锥,三五下就将苗傅的侍卫砸的东倒西歪。
苗傅举起手中的战刀朝着敌人砍去,却被轻松躲开。
那军卒举起铁锥第一下将他的战刀磕飞,第二下敲在苗傅右臂上,直接将右臂也砸断了。
他又将铁锥高高举起,马上就要将苗傅的脑袋砸碎。
苗傅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锥,想着躲避,却觉得身体沉重无比,无法移动分毫。
他眼看敌人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一截矛尖从他脖子里透了出来。
杨元嗣将刺入方腊军脖子的槊拔了出来,一脚将他踢翻。
苗傅感激的看了杨元嗣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又开不了口。
侍卫们将苗傅扶了下去,毕竟在这里他也已经没法战斗了。
杨元嗣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他现在嘴里老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使他有种想呕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只能大口大口的呼气。
城墙上的敌军眼神充满恐惧的看着杨元嗣,他身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又沾满,反复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
这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天色大亮。
杨元嗣放眼望去,心里暗暗的吃惊。
城墙上的人还是越来越多,可是他们的装束明显跟方腊军不一样。
这些应该都是田虎和辽人的军卒,那么方腊哪里去了?
城墙上的宋军还在抵抗,不过形势也不容乐观。
杨元嗣想着实在不行还有退守宫城这条路,现在重要的就是撑下去。
徐宁的金枪班已经战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厮杀了一夜,筋疲力尽。
鲁达的大刀已经砍的缺了刃,他实际离元嗣不到一百步,昨晚却根本顾不上彼此。
杨元嗣只感觉浑身酸疼,好在还是有一股气在。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将前面的敌人一槊刺倒。
其实不光是大宋禁军减员半球,城门下的田虎军也损失惨重。
他们一开始用瓦砾堆积的那座小山已经被踩的矮了有三尺。
不过旁边掉下来的尸体已经堆积的跟城墙也差不多高了。
田虎现在的心情也很矛盾,天快亮的时候,方腊那边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斥候,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宋官家半夜的时候就从东华门跑了,现在不知所踪。
方腊和田虎这次行动谋划了三年,他们的目的也不一样。
方腊的目标是官家,田虎的目标是汴梁城内的金银财宝。
现在官家跑了,方腊下了决心,带着全部队伍追踪而去。
现在汴梁城下就只有自己这一支队伍了,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劫掠汴梁城或者攻破皇宫大内。
前者不费吹灰之力,后者还需要攻破宋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田虎心里摇摆不定,他知道现在时间其实已经非常紧迫了。
大宋朝廷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援,自己的部队抢了还要安全撤退,这都需要时间。
他看着城墙上的混战,一时下不了决心该怎么办。
汴梁城内的居民夜间听见城中喊杀声起,知道是贼人已经攻进了城内。
只是天黑雨大,谁也不敢出门查看。
汴梁自从北周建立,再也没有经历过战火,承平日久。
城中百姓也早已经忘了怎么样应对乱世。
天刚亮,一些大胆的居民开始探头探脑的出门观察。
他们很快就发现贼人攻击的只是皇宫大内,并没有四处掳掠。
贼人如果在城外,那么就应该往城内躲。
如果贼人在城内,那自然就要往城外跑了。
只要有第一个人开始跑,就会有一堆人跟随。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汴梁城内的百姓们就开始携带着财物四散而逃了。
这也成了压垮田虎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现在那些部下肯定再也没有了攻城的心思了。
田虎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城墙上的军卒其实也早就失去了战意。
这些大宋的禁军战斗力实在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是来抢劫,不是来拼命的。
这时候听见了撤退的号角,急忙调转矛头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城墙下的辽军早已经按耐不住,已经开始上马四处掳掠去了。
耶律石墩看着部下的儿郎们如狼似虎的四散而去,满意的点了点头,抢劫掳掠才是正事嘛。
城墙上的宋军眼看着叛军离去,心里也只有庆幸。
大半夜的厮杀也已经使他们失去了下城追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