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唯有漂浮的蛇鳞昭示着方才那场惊天之战。
姚擎戈跪在浅滩中，错金刀插在身前，刀身上新生的龙纹正贪婪地吮吸着水中残余的龙血芝精华。
\"姚壮士！\"风伯搀着雨师快步走来，\"相柳虽退，但暗鳞...\"
话音未落，错金刀突然剧烈震颤！刀柄处裂开细纹，一缕血丝如活物般缠上姚擎戈手腕。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姚擎戈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根根暴起，竟呈现出诡异的龙鳞纹路。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某种古老意识正顺着经脉侵入紫府。
（刀中有灵...在夺舍？！）
雨师见状，不顾伤势掐诀念咒：\"坎水封魂，急急如律令！\"
一道水幕笼罩姚擎戈，却听\"嗤\"的一声被蒸发殆尽。
风伯的芭蕉扇刚触到刀身就被弹开，扇骨寸断。
\"不行！\"风伯嘴角溢血，\"龙血芝激发了刀中凶性！\"
姚擎戈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站在无尽血海中，对面是个金甲龙首的巨人，手持与他相同的错金刀。
\"玄苍...太子？\"
巨人龙睛怒睁：\"非我族类，也配执掌龙魄？\"
刀光劈面而来！
姚擎戈本能地侧身，却发现自己手中也多了一柄错金刀。
两刀相撞，精神世界剧烈震荡。
\"先祖为何...\"
\"人族窃我龙炁千年！\"玄苍虚影攻势更猛，\"今日便断了这孽缘！\"
姚擎戈连退七步，刀法已乱。
就在要被斩中时，他突然变招，以刀作剑直刺对方咽喉——这招\"逆鳞\"是他自创的搏命之术。
玄苍虚影明显一怔，回刀格挡慢了半拍，被划破颈侧金鳞。
\"这招式...\"
姚擎戈趁机拉开距离：\"先祖看清了，我使的可是龙族武学？\"
他忽然明白过来，太初龙炁虽源自龙族，但自己早已走出新路。
方才那招\"逆鳞\"融入了军中枪法、江湖剑招，甚至还有沐月和尚教的佛门擒拿手。
玄苍虚影收刀而立，龙睛中金光流转：\"有趣...你竟将龙炁练成了自己的东西。\"
压力骤减，姚擎戈单膝跪地：\"请先祖明鉴，晚辈从未想过...\"
\"不必多言。\"玄苍虚影突然将刀插入血海，\"接我三问。答得上，龙魄归你；答不上，身死道消！\"
血海翻腾，化作三个漩涡，每个漩涡中都浮现一幅画面：
第一幅是幼年的姚擎戈在太庙偷学禁术，被父亲靖南王鞭笞；
第二幅是他登基时鞭笞反对派大臣；
第三幅却是陌生的场景——一个酷似他的金甲将军正在屠杀百姓。
\"一问：何谓王道？\"
姚擎戈凝视第一幅画面，那时他十二岁，因不甘被皇伯父一脉压制，冒险偷学秘典。
\"王道...\"他缓缓抬头，\"不是顺天应人，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哦？\"玄苍虚影龙须微动。
\"若按天命，我本该是个闲散王爷。\"姚擎戈指向画面中执鞭的靖南王，\"但父王教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血海第一个漩涡轰然炸碎。
第二幅画面前，姚擎戈沉默更久。
那是他登基第三日，鞭笞三位拥兵自重的边将。
\"二问：何谓仁慈？\"
\"当杀则杀。\"姚擎戈声音冰冷，\"仁慈不是妇人之仁，而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三位边将麾下有多少百姓被苛捐杂税逼得卖儿鬻女。
第二个漩涡应声而破。
第三幅画面却让他困惑，画中金甲将军的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尽是暴虐。
屠刀所向，妇孺啼哭。
\"最后一问：何谓自我？\"
姚擎戈突然毛骨悚然，他想起暗鳞在时空漩涡中的话：\"你以为大姚皇朝的历史是真实的吗？\"
（难道这个将军是...）
他猛然抬头：\"这不是我！\"
\"是吗？\"玄苍虚影冷笑，\"若给你足够力量，你不会变成这样？\"
姚擎戈突然笑了：\"先祖错了。权力不会改变人，只会放大本来面目。\"他指向自己心口，\"我姚擎戈所求，从来不是无敌天下，而是...\"
话未说完，第三个漩涡自动消散。玄苍虚影仰天长笑：\"善！\"
血海退去，姚擎戈猛然睁眼，发现错金刀安静地躺在手中，龙纹已与刀身完美融合。
\"姚壮士醒了！\"
风伯的声音将姚擎戈拉回现实。
雨师正在为他诊脉，脸色突然大变：\"你的经脉...\"
姚擎戈内视己身，不由骇然。
原本修炼太初龙炁的路线完全改变，现在灵力运转竟与错金刀的龙纹走向一致。
（人刀合一？）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三人转头望去，只见雷泽边缘升起滚滚浓烟——正是神农部落方向。
\"不好！\"风伯化作清风卷起二人，\"部落遇袭！\"
当三人赶到时，看到的是一片火海。
九黎战士在废墟间穿梭，见人就杀。
中央广场上，姜石年被青铜锁链捆在祭柱上，蚩尤正持斧而立。
\"老家伙，最后问一次，\"蚩尤的声音压过火声，\"神农鼎在哪？\"
姜石年须发焦枯，却昂首冷笑：\"匹夫也配觊觎神器？\"
姚擎戈正要冲出，却被雨师拉住：\"等等！情况不对！\"
果然，蚩尤突然暴退三步。
姜石年周身亮起青光，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符文：\"以我残躯，祭告苍天——\"
\"他要自爆元神！\"风伯失声惊呼。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青光如涟漪般扩散。
所有被波及的九黎战士都僵在原地，七窍中长出药草。
蚩尤虽及时用战斧格挡，仍被震飞数十丈，撞塌半面石墙。
姚擎戈三人赶到祭柱前时，只余一尊青玉雕像——姜石年最后的微笑凝固在玉石中。
风伯跪地痛哭，雨师则从雕像脚下挖出个玉匣：\"这是...族长留给我们的。\"
匣中放着三枚丹药和一张兽皮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三个红点：雷泽、常羊山、昆仑墟。
\"难道...\"雨师声音发颤，\"族长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姚擎戈拾起一枚丹药，脑中突然响起姜石年的遗音：\"服之可见真相...\"
入夜后，残余的神农族人在山洞中避难。
姚擎戈独自坐在洞口，服下了那枚青色丹药。
眼前景象骤变！
他看见暗鳞站在一座青铜大殿中，面前悬浮着九颗蛇头水晶，每颗水晶里都封印着一张人脸——正是相柳的九首化身。
\"时机已到。\"暗鳞割破手腕，将黑血滴在水晶上，\"以龙叛者之血，唤汝等重生！\"
水晶接连爆裂，黑气涌入暗鳞体内。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额角生出龙鳞，背后隆起两个鼓包...
更惊人的是，大殿墙壁上刻满了壁画。其中一幅赫然描绘着玄苍太子屠杀百姓的场景，与姚擎戈在紫府所见一模一样！
（这到底...）
幻象突然切换，他看见自己站在昆仑之巅，手持错金刀劈开虚空。
无数龙魂从裂缝中涌出，却被一道黑影尽数吞噬...
\"姚擎戈！\"
雨师的呼唤让他回归现实，睁开眼，发现风伯、雨师和十几名幸存战士都围在身边。
\"我们决定追随你。\"雨师递上剩下的两枚丹药，\"族长留下的'三才丹'，可助我们找到真相。\"
风伯展开兽皮地图：\"常羊山是黄帝部族所在，昆仑墟则有西王母坐镇。先去哪里？\"
姚擎戈摩挲着错金刀上新生的龙纹，想起紫府中玄苍的最后一句话：\"龙魄认主，劫数方始...\"
\"常羊山。\"他站起身，刀锋指向东方，\"该会会这位人文初祖了。\"
洞外忽起大风，卷着焦土味扑面而来。
远处雷云中，隐约有八首巨蛇的影子游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