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界在悲鸣中颤抖。
头顶,是玉帝恶念所化的黑莲,莲心那枚冰冷的竖瞳贪婪地俯视着这片行将崩溃的天地。脚下,是不断塌陷、剥离的焦土,曾经蕴含生机的灵脉早已枯竭,发出垂死的呻吟。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星核被黑莲汁液腐蚀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张玄拄着那柄布满天道反噬裂纹的弑圣弩,勉强支撑着身体,每一次喘息,都带出点点微弱的星尘光屑,从他嘴角逸散——那是星核最后残余的生命力,也是他自己神魂被撕裂的具象。
他面前,是陈丽完全石化的雕像,凝固着最后决绝的神情。她手中紧握的半截玉簪,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还带着微弱温度的东西。
“呜……”
低哑的呜咽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扣肉,那已化作人类少年模样的时空圣兽,蜷缩在陈丽石像的脚边。他原本如墨的黑发此刻黯淡无光,脸上是纵横交错的血污与泪痕,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额间那只象征时空伟力的第三眼——曾经流转着璀璨星河的漩涡,此刻只剩下浑浊的灰暗,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周身散发出的时空波动微弱而混乱,每一次试图稳固这片加速崩解的空间,都让他透明的身体轮廓闪烁得更加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虚空里。
“撑住,扣肉。”张玄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伸出手,想按在扣肉肩上给予一点力量,指尖却径直穿透了那半透明的虚影,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的心猛地一沉,那点涟漪仿佛是他最后希望的破碎。
就在绝望的冰冷即将彻底冻结心脉的刹那,陈丽石像手中的半截玉簪,毫无征兆地嗡鸣起来!温润的碧绿光华如同心脏搏动般一闪,旋即挣脱了石化的束缚,挣脱了陈丽冰冷的手指,静静悬浮在张玄面前,簪尖笔直地指向东方!
那正是归墟海眼的方向!娲皇最后的遗音——“归墟海眼……藏逆天之机……”——瞬间在张玄死寂的识海中炸响。
“归墟……”张玄喃喃自语,眼中熄灭的火焰被这微光重新点燃了一瞬。
“吼!”
头顶的黑莲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竖瞳猛地收缩,发出无声却直刺神魂的尖啸。恐怖的吸力骤然降临,逍遥界本就残破的灵脉碎片、漂浮的尘埃、甚至空间本身,都化作一道道灰暗的洪流,被疯狂地抽向那朵巨大的黑莲。莲心竖瞳深处,贪婪的吞噬意志如潮水般涌来。
“老张!”扣肉猛地抬起头,少年清俊的脸庞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第三眼中残余的微弱星光不顾一切地亮起,“这鬼东西在吸干最后一点渣滓!再不走,渣都没了!”他试图再次发动时空锚定,强行凝固这片区域,但身体透明的速度骤然加快,整个人影如同信号不良的虚像般剧烈闪烁起来。
几乎在扣肉嘶吼的同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带着某种深埋于核心的古老意志的声音,直接在张玄濒临破碎的识海中响起:
【警告:核心本源低于临界阈值。】 【警告:空间结构崩溃加速,预计完全湮灭倒计时:不足三息。】 【侦测到娲皇信标(残破)…目标指向:归墟海眼…】 【符合终极隐藏协议触发条件…】 【启动最终应急方案——星火!】
“星火?”张玄瞳孔骤缩。
【星火计划:以残余核心本源为薪柴,点燃超越维度的通道之火。】 【目标:锁定娲皇信标指向坐标(归墟海眼核心)】 【持续时间:刹那】 【代价:核心彻底湮灭,载体(逍遥界)完全归零】
冰冷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刷过张玄的意识。代价!又是代价!陈丽燃尽神识化为石像,扣肉燃烧时空本源濒临消散,如今,连这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血泪与羁绊的逍遥界,也要作为最后的薪柴,换取那“刹那”的通道!
“刹那……够吗?”张玄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问那冰冷的系统,又像是在问自己,问这片即将彻底死去的大地。
【理论可行。】系统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目标坐标已锁定。启动需最高权限确认。】
“理论?”张玄惨然一笑,血丝从嘴角溢出,混合着逸散的星尘,“我们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从绝境里搏那一点‘理论’!”
“老张!”扣肉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身体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只有额间第三眼还在拼命闪烁着微光,对抗着黑莲的吞噬,“别信这破理论!我们杀出去!跟它拼了!我还能……”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身形却猛地一个踉跄,几乎要溃散开。
张玄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曾经孕育无限生机、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的天地。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陈丽冰冷的石像上,定格在她眼角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凝固的泪痕上。归墟海眼……逆天之机……娲皇的遗音……陈丽最后引爆神识时那决绝的眼神……还有眼前这倔强得让人心碎的少年扣肉……
不能死在这里!陈丽不能白死!扣肉不能白白消散!逍遥界……不能就这样归于虚无!哪怕只有刹那,也要抓住那缕逆天改命的星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从张玄破碎的神魂深处轰然爆发!他猛地挺直了几乎被压垮的脊梁,眼中燃烧起比天道雷劫更加炽烈的光芒。
“确认!”张玄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濒死的世界,带着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意志,狠狠撞向那冰冷的系统核心,“启动星火!目标——归墟海眼!”
【最高权限确认。】 【星火协议…启动!】
轰——!
整个逍遥界残骸猛地向内塌缩!不是崩溃,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山河碎片、枯竭的灵脉、逸散的能量、甚至构成这片洞天最基础的法则丝线……统统强行压缩!向着张玄体内那颗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星核疯狂汇聚!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张玄的每一寸神魂和肉体,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要将他碾成最原始的粒子。他的身体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皮肤寸寸龟裂,鲜血和逸散的星尘混合在一起,如同燃烧的熔岩。但他咬碎了牙,死死挺住,双手紧握着弑圣弩,弩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仿佛随时会和他一同炸裂。
“啊——!!!”张玄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那咆哮声中,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更是焚尽一切的决绝!
压缩!再压缩!
所有的残骸,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悲欢,所有的牺牲……都被那星核不顾一切地吞噬、熔炼!最终,在张玄的胸膛深处,一点极致璀璨、却又无比微小的光点,骤然亮起!
它只有米粒大小,却蕴含着足以刺破维度壁垒的恐怖能量!它不像星辰,更像是一颗燃烧到生命尽头、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灿烂光芒的超新星核心!
这就是星火!以整个逍遥界为祭品,点燃的刹那通道之火!
璀璨的光点脱离了张玄的身体,悬浮在他面前,静静燃烧。它出现的刹那,那朵疯狂吞噬的黑莲猛地一滞,莲心竖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理解的惊悸,仿佛看到了某种足以威胁其存在的恐怖之物。连逍遥界崩解的速度,都被这极致压缩、极致凝聚的一点星火所散发出的无形力场,强行凝固了一瞬!
通道,即将开启!通往归墟海眼那渺茫希望的通道!
代价,是彻底的湮灭,是张玄与这承载了他们一切的逍遥界,共同走向终焉!
张玄艰难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望向扣肉,望向陈丽冰冷的石像。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包含了所有的嘱托,包含了无尽的不舍,更包含了……一往无前的决然。
“带她走!”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剜出,带着血与火的烙印。
星火的光芒,在这一刻,璀璨到了极致,那通往未知维度的通道,即将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