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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视角)

镜湖之底,死寂与新生交织。

青铜褪去了冰冷的光泽,如同腐朽的巨树,剥落、坍塌,化为无声的尘埃。曾经吞噬生命的湖水变得温顺平和,荡漾着微弱的灵光,抚慰着那些从棺椁中苏醒、茫然无措的各派修士。

他们像是大梦初醒,眼神空洞,身体虚弱,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此地,更不知岁月几何。唯有体内或多或少缺损的剑魄,无声诉说着他们曾险些成为那座恐怖熔炉的燃料。

苏玉真指挥着随后赶来的玄天宗弟子,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幸存者护送离开湖底。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将古琴最后一丝灵力渡给我,显然损耗极大,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期待。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陌生而强大。

右眼视野清明,能洞穿湖水,感知到最细微的灵流变化;左眼却深邃如夜,倒映着那些腐朽的青铜铭文,无数关于镇压、封印、轮回的碎片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那是属于守门人的传承记忆,是师父凌霄子消散前留给我的最后遗产。

额间的青铜剑纹微微发烫,像一枚活着的烙印。

而我胸前,那半截天阙剑的纹路清晰浮现,如同墨笔勾勒,蕴含着一种与我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剑意——那是江铭。

“师尊…”

我在识海中轻声呼唤,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魂府。这里曾经有他的气息盘踞,冰冷而锐利,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沉寂的虚无,以及…胸口剑纹传来的、微弱的几乎无法感知的温暖共鸣。

他没有回应。

最后的告别言犹在耳,他说这是我的时代,然后便毅然决然地沉入黑暗,将所有的重担、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谜团,都留给了我。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瞬间攫住了我。刚刚知晓一切的真相,刚刚理解他三百年的隐忍与牺牲,难道就要这样彻底失去他?

不!绝不!

剑魄双生,共生之契!既然共生,岂能独存?

我猛地抬头,冰蓝与墨黑的瞳孔同时收缩,目光穿透层层湖水,死死盯住那座已然熄火、沉寂无声的巨大青铜熔炉。

苏玉真察觉到我的异样,飞身掠至我身边:“林羽,你怎么了?你的气息很不稳定。”

“苏长老,”我的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那座熔炉…真的彻底熄灭了吗?幽冥殿主…真的完全消失了吗?”

苏玉真微微一怔,秀眉轻蹙:“炉火已熄,青铜活性尽失。幽冥殿主是历代守门人恶念集合体,其意识载体便是这座熔炉和那些青铜棺椁。如今载体崩毁,其意识理应消散殆尽。为何如此问?”

“我感觉…下面还有东西。”我指着熔炉深处,“一种很微弱,但很顽固的…悸动。”

苏玉真脸色凝重起来,她闭上眼,纤细的手指轻抚琴弦,荡开一圈无形的音波探向熔炉。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确实…炉心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极诡异的能量残留,并非灵力,也非纯粹的恶念,更像是…一种烙印,或者说…坐标?”

坐标?

这个词让我心中一寒,瞬间想起了幽冥殿主最后的话——“备用燃料”!

难道…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苏长老!”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激动,“师尊…江铭他最后沉睡前,曾说剑魄双生的最终奥义是涅盘重生!而这座熔炉,它能吞噬剑魄,炼化剑魄!既然能炼化,那是否意味着…它也可能蕴含着‘重塑’的法则?哪怕只有一丝?!”

苏玉真被我大胆的猜想震惊了,她愕然地看着我:“你是想…利用熔炉残留的力量,重塑江铭的剑魄?这太危险了!且不说那熔炉力量诡异莫测,早已熄火,单是江铭道友如今的状态,他只是一缕残存意识依附于天阙剑种与你共生,剑种已融,意识沉眠,如何重塑?”

“共生之契!”我斩钉截铁,“我与他的联系从未断绝!就在我这里!”我用力点指胸前的剑纹,“这不仅是天阙剑的印记,更是他存在的证明,是我们之间契约的桥梁!而熔炉深处那残留的能量,或许就是关键!”

我越说思路越清晰,眼神愈发灼亮:“幽冥殿主试图利用熔炉吞噬万物,但它最初的根源,是历代守门人的力量!守门人的职责是镇压而非毁灭,这熔炉在最初被铸造时,或许本身就蕴含着‘转化’与‘守护’的底层法则,只是被幽冥殿主扭曲了!如今炉体崩坏,扭曲之力消散,那最本源的一丝法则,或许反而显现了出来!”

苏玉真沉默了,她看着我这近乎偏执的疯狂,又感受了一下熔炉深处那丝奇异波动,眼神变幻不定。

“你需要我做什么?”最终,她轻声问道,选择了相信我的直觉。

“为我护法。”我深吸一口气,“我要沟通那丝本源之力,以我身为新一任守门人的权限,以胸中剑契为引,尝试…呼唤他,重聚他!”

我不再犹豫,盘膝坐在冰冷的湖底,就在那座巨大的熔炉之前。意识沉入魂府,全力沟通额间的守门人烙印。

嗡——

青铜剑纹光芒大放,一股无形的波动自我身上扩散开来,与整片镜湖废墟,与那座沉寂的熔炉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我的意识,顺着那共鸣,如同丝线般小心翼翼地探向熔炉深处,避开那些腐朽死寂的区域,追寻着那丝微弱的、奇异的“坐标”般的波动。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熔炉虽熄,但其内部结构复杂诡异,残留的能量乱流依旧能轻易撕碎贸然闯入的神念。我集中全部心神,依靠守门人烙印的本能指引,艰难地穿行。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神念终于触碰到了那一丝奇异的波动。

它并非强大的能量,更像是一段复杂无比的符文,深深烙印在炉心的最核心,散发着极其古老晦涩的气息。它确实像是一个坐标,指向某个遥远而不可知之地,但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重塑”与“归来”的意味。

就是它!

我强忍着神念被那符文气息冲击的眩晕感,全力引动胸前的天阙剑纹!

嗡鸣!

胸口的剑纹骤然灼热,发出璀璨的光芒,一道虚幻的、半截天阙剑的影自我胸口浮现,剑尖直指那炉心符文!

“师尊!”我在心中呐喊,以剑契为桥,以守门人权限为令,以我自身的剑魄为薪柴,“归来!”

轰!!!

整个熔炉残骸剧烈一震,那丝符文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骤然亮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自符文中产生,并非吞噬,而是…牵引!

我胸前的半截剑影剧烈震颤,与之共鸣!我感觉到自己的剑魄之力,正通过这剑契之桥,被源源不断地吸入那符文之中!

但与此同时,那符文也开始反馈回一股力量——一股精纯无比、带着古老青铜气息、却又无比温暖的魂力!

那魂力沿着剑契之桥,逆流而上,缓缓注入我胸口的剑纹之中!

“呃啊——”巨大的能量冲刷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再次浮现出淡淡的青铜光泽。

“林羽!”苏玉真惊呼,琴音响起,一道清心守魄的光晕笼罩住我,帮我稳定住几乎要溃散的剑元。

痛苦之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

我感觉到,胸口的剑纹不再仅仅是平面的图案,它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一点点变得立体,变得充实!

那符文…它在利用我的剑魄之力和守门人权限,结合它自身蕴含的那一丝“重塑”法则,正在重新编织着什么!

它是在以我胸中的剑契为蓝本,以那逆流而回的魂力为材料,重聚一道消散的剑魄!

时间一点点流逝。

熔炉核心的符文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散,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而那逆流回我体内的魂力也越发磅礴、清晰。

最终,当一切平息时,我胸前的天阙剑纹光芒内敛,却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其中真的蕴含了一截小小的、沉睡的剑魄。

识海深处,那一片沉寂的黑暗里,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意识星火,悄然亮起。

虽然依旧虚弱,依旧沉浸在深度的沉眠中,但它不再是无根的飘萍,而是有了坚实的依托,与我的剑魄,与那半截天阙剑纹,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成功了!

我真的抓住了那一丝渺茫的机会,利用熔炉残留的本源法则和我们的共生之契,为他重聚了剑魄根基,将他从彻底消散的边缘拉了回来!

虽然距离他真正苏醒,或许还需要漫长的温养和契机,但他…回来了。不再是即将熄灭的残烛,而是化作了沉睡的火种,就埋藏在我的剑魄之中,埋藏在我们共同的剑契之内。

薪火不灭,剑魄重燃。

我缓缓睁开双眼,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站立不稳,却被一旁的苏玉真及时扶住。

“成功了?”她看着我的眼睛,急切地问道。

我低头看着胸前那仿佛拥有生命的剑纹,感受到识海中那一点微弱的星火,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苏玉真长舒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炉心符文最终消散的地方,一点漆黑如墨的光点突然闪现,旋即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发出扭曲尖锐、却微弱不堪的嘶鸣,赫然是幽冥殿主的声音残留!

“共生…契约…愚蠢…飞升之秘…终属…”

话未说完,便彻底消散无踪。

我和苏玉真脸色同时一变。

飞升之秘?

幽冥殿主真正的目的,果然不止于此!它似乎对我们的共生之契异常关注?

看来,复活师尊,只是第一步。前方的迷雾,似乎更加浓重了。

我握紧拳头,感受着胸前剑纹中那沉眠的剑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前方是什么,师尊,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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