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想了想道,“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就当旅游了。”
宋衍在边上听到小娘子同意了,嘴角压也压不住了,被姜瑥抢走的这几天失落的情绪终于又回来了。
既然要出去,而且是办小商品集市,不仅自己行路要准备充分,还要有充足的商品货源。
“这个一方面会让安公子去办,另一方面嘛……”
往南,是沈如意的人生计划。
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跟谁一起去,可现在不仅坐在往南的马车上,还与某位宋姓皇子一起……真是……
一时之间,沈如意也不知道怎么说这趟旅程了,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车外的风景逐渐从熟悉的景色变成了陌生的南方风光,空气中弥漫着初秋的气息,道路边林间传来阵阵鸟叫兽鸣,越往南,山林越茂密,经常很长一段路没有人烟。
“老百姓都住在山野里?”
宋衍点头,“百越之地,少数民族聚居,一方面他们生活习性如此,二个为了逃避汉人课税。”
沈如意心道,谁想住在交通不便的山嘎啦里,就像那句苛政猛于虎也,老百姓往深山老林里就是为了避开课税。
越往南越荒凉,看得沈如意心里慌慌的,南越这一带在后世可是富庶之地啊,居然都这么荒凉,那遥远的大理之地呢?她不敢想象,难道此刻那里现在真是瘴气之地?
第一次,沈如意对自己一路往南的计划产生了怀疑,不管往哪里,她的初衷是为了找一个世外桃源享受美好的田园生活,在安安静静中渡过余生。
收回目光,沈如意看向马车内,一个皇子的坐驾本就奢侈舒服,现在又加了现代房车概念,那出行就更舒服了。
跟沈如意一个人简易出行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个人活在世上,除了拥有宁静的内核,再配以适当的物质条件,那么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宋衍手抻着鬓额闭眼假寐,感觉到边上小娘子望过来,倏然睁开眼,微微一笑,“想喝水?”
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渴了。
沈如意点了头,伸手去拿杯子,结果宋衍比她先一步拿到了水壶杯子,给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条往南的路算是最平整的了,相对打家劫舍的也少,再行十几里路,有个脚店,我们在哪边停下吃饭。”
近半年,宋衍经常往来百越之地,这条路他比谁都熟,不会错的。
喝完茶水,一直望着山峦林子,双眼也乏,沈如意也学着宋衍抻着头打瞌睡养神。
直到长平在外面叫道,“公子,姑娘,打尖店到了。”
沈如意才惊醒,揭开帘子,看看天中的太阳,正当头照,该是午时了。
她让宋衍先下。
宋衍却让她先下。
沈如意一笑,也不客气,一手提裙角,一手扶着车厢框下了马车。
长安等护卫已经先到一刻,早已打点好,只等宋衍与沈如意、先生等人下马车就吃饭。
店家是个普通的中年汉子,脸膛黑红,一看就是个半路转做食肆的小商人,一家人经营着一个打尖店。
出门在外,不管吃穿用度,那肯定是很简易的,这家店虽不大,但还算干净整洁,沈如意等人跟着宋衍进了打尖店,桌了摆了几样煮菜与烤肉。
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吃法。
肚子饿了,只要有吃的,哪还挑剔,宋衍是王爷,等他动筷子,沈如意才跟在季文川后面拿起筷子,挟个水煮毛豆刚送到嘴边又顿住了。
不知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明明这个店看着挺干净的,为何毛豆有股说不出的涩味。
按理说不可能啊,这道水煮毛豆,就算后世,喜欢吃的人也很多,不就是洗干净,锅里放上水加盐煮熟即可,是最最基本操作了。
八月底,九月初,早晚凉,中午热,食物容易嗖。
难道因为官道边客人少,他们把昨天发嗖的食物拿来应付他们?
不应该啊,长安早过来了,应当早就跟老板老娘说过,也肯定加钱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还拿嗖食来应付他们,那还真不是个好人。
宋衍吃的丝瓜汤,挟了块丝瓜吃到嘴里,清汤寡水,除了盐味,连油星子都看不到几个。
宋衍武能统军打仗,文能领户部之事,上到皇宫珍馐,下到军中打仗吃的黑色窝窝,他什么都能适应。
用现代讲女人的话,上的厅堂,下得厨房。
宋衍就是地道的文武双全。
他没觉得食物难吃。
沈如意觉得味不对,见宋衍眼看就要吃下去,“公子,等一下,里面有苍蝇。”
“苍蝇?”季文川伸头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到啊,那是……他抬眼,果然看到小娘子一脸焦急的模样。
他顺着小娘子的目光朝水煮毛豆看过来,有问题?
“是的,老爷。”沈如意大叫道,“店家,食物里有苍蝇。”
本以为就是个小小的打尖店,前面是客人吃饭的地方,后面是烟熏火燎的小厨房。
那妇人站在前厅与后厨相交接的地方,一面看向鬼吼鬼叫的小娘子,一面老实巴交不相信的样子:“哪有……哪里?”
按理说,饭食中有苍蝇,她该跑过来求证才是,但她站在过道口就是不挪步子过来。
沈如意这一咋乎,宋衍与季文川也感觉到了不对。
长平叫道,“店家,听没听到,赶紧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不是银子已经给了嘛,为何还要让我们吃这些脏东西?”
明明没有。
那妇人看着胆小的双眼半眯,一脸怀疑怕中圈套的样子,可脚就是不动。
都是江湖老手,宋衍已经看明白了,这家打尘店在饭食里放了迷晕药。
妇人见宋衍等人神色变了,朝后厨使了个颜色。
“哪……哪里有苍蝇?”
见这妇人小小翼翼的往他们这边挪,沈如意与宋衍交换了眼色。
“在……哪里?”妇人好不容易挪到他们桌边,一脸怀疑的朝水煮毛豆里看。
就在这眨眼之间,妇人往后一仰,伸手就够到了从厨房出来的男人递过来的刀。
嗖一下,直起身子,拿着大刀就砍。
也在眨眼之间,沈如意从绑腿里拿出护身的匕首,举手就迎了上来。
咣当!
沈如意发现自己的匕首依然握在手里。
那声响来自对面的宋衍,他抽剑就挡过去。
再次咣当!
妇人砍完,男厨师也拿大刀朝宋衍砍下来。
刀与剑相撞。
那中年男被震的连连朝屋外退。
没想到一个皇子居然不是草包。
男厨师像是杀红了眼,杀死鱼一般挥着大刀直砍。
最矜贵的人已经跟哥哥打上了。
中年妇人转身就朝季文川砍过来,沈如意护着季文川,举起匕首也是一挡,咣!
钢铁与钢铁相撞,那中年妇人竟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大刀微微颤抖。
沈如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但她稳住身形,匕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那中年妇人没想到柔弱的小娇娘竟是个狠角色,目露凶光,“啊……”大叫着再次挥着大刀上来,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而来。
沈如意眉头微皱,短匕首根本不是大刀的对手,只能速战速决,她必须全力以赴。
季文川朝门口看过去,长平、长安等人,他们怎么不进来救人?
门口,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群山匪,他们已经对上了。
两个女子打的密不可分,季文川根本插不上手,再说了,他也不会武力,这可怎么办?
就在季文川担心之际,宋衍把中年厨师逼到了外面,不仅如此在转身之际,抓住了妇人露出的破绽,一把剑横空插进了二人打斗圈,把沈如意替换下来,“站在我身边,不要轻举妄动。”
季文川:……
老大还有呢?
“公子……公子……”长平跑到门口,“公……”
“把先生带出去。”
长平:……
外面也都被黑衣人包围了,怎么把先生送出去。
宋衍:……
沈如意:……
这对中年妇夫,听到外面黑衣援兵到来,更不慌了,两人把刀使用的恁熟。
长平冲进来,打破了对峙。
三对二。
季先生终于被长平护了出去。
沈如意与宋衍侧身站在一起,挥着匕首,与宋衍二人互为犄角,形成安全的圈子。
那妇人与中年男子见他们不动手,很是着急,可又杀不进二人形成的犄角,急的打转。
打尘店并不大,门口黑衣人与宋衍的护卫打的密不透风。
一时之间,请也没占到便宜。
妇人与男子与沈宋对峙。
沈如意底声道,“这不是普通的山匪。”
不管是流浪,还是在北晋军中呆过,客栈门口外的黑衣人她一眼就辨出,这是借着山匪的名义来杀人放火的。
宋衍也看出来了。
作为一国皇子,他被人刺杀早已习惯,可是在这次之前,他一次也没遇到过刺杀,为何这次在这个打尖店就出事了。
上次他走的并不是官道,为了节省时间,他都是骑的马,所以有时候行到很窄路段时,他会骑马,而让装货的马车走宽阔的官道。
这一次带着沈如意而来,为了跟她呆在一起,他选择了坐马车。
所以敌人这是算好了,他会来这里打尖,这对夫妻……也是上次的那对……难不成他们蓄谋已久?
干熬着并不是事。
很快,长平带着侍卫再次冲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黑衣人。
沈如意:……
看样子一时半会善了不了啊!
不要说午饭了,打斗杀戮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宋衍的援军到,黑衣人才死的死,逃的逃的。
捉到的活口,他们也咬牙中毒而死。
一时之间,竟查不到是什么人要他们的命。
收拾好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沈如意问,“公子,你来往百越都有带他们?”
宋衍看向近千侍卫,点了点头。
果然是皇子。
沈如意一身疲惫的坐到小凳上,看向晚霞满天。
季文川坐到她身边,衣裳头发虽有些乱,可他作为闻名遐迩的大儒,在这种打杀的场合,依然保持了文人风骨,从容淡然,半分颓废都无。
沈如意望了他眼,佩服的很,“先生厉害。”
季文川苦笑一声,“姑娘更厉害,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沈如意:……
她没开玩笑好吧。
宋衍站在打尖店院坝上,跟自己的侍卫、兵卒说了些什么,这些人该留的留,该散的散,很快,又恢复如常,就好像普通的商旅一般。
飞双带着阿花去打尖店后厨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