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大厨手艺不错,几道菜都做的色香味俱全,端上来后,许棉也没客气,吃的很坦然自在。
许秀妍却是没啥胃口,胃口被狠狠吊着呢。
许棉嘴巴硬的很,俩人从医院走到饭店,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偏一句话不说,连个提醒暗示都懒得给。
就看着她着急上火。
饭店里很热闹,到处都是说笑声,只她俩相对无言,像是拼桌的陌生人。
直到许棉吃饱喝足,擦干净嘴,才似笑非笑的道,“我人都坐在这里了,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沉不住的时候,可真稀罕呐!”
许秀妍很干脆的承认了,“我是有些着急,谁叫我如今实在是没有其他路子改变眼下的境况呢,利用你,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你是我能抓住的,唯一的机会了……”
许棉扯了下嘴角,“别说的那么无奈委屈,你的出路分明多的是,怎么就只剩去帝都一条了?还不是野心作祟、不甘留在这小地方平庸度日吗?”
许秀妍自嘲道,“是,我确实不甘于平庸,我想改变命运,我想去帝都寻求发展,可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我用的手段是不那么光彩,但……靠我自己,不知道要熬到多少年以后了,成名要趁早,我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很抱歉,伤害到你,还是那句话,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你。”
许棉摆摆手,“算啦,我可要不起,以后互不打扰就行。”
说完,起身,又撂下一句,“年后过了十五,贺行简回来,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帮你安排好,但事情在没定局之前,还是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许秀妍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许棉转身走人。
出了大门,北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临近年底,又下了场大雪,路上行走都变得举步维艰起来,更不用说出车了,得益于此,许福年工作倒是轻松了,便整日琢磨着吃喝,反正天冷,做了吃的,往院子里一放,也不担心会坏掉。
什么卤猪头,皮冻,各种炸货,旱酥鱼等,过了小年,他就没停下捯饬,还整了花馍馍和黄米糕,许棉放了假后,就没住下嘴的吃,可享了口福了。
许永安追在她后面,像粘人的小尾巴,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腻歪的不行,她吃啥,他就跟着吃啥,还没到过年,姐弟俩就双双胖了好几斤,小脸都圆了。
把许福年给喜的合不拢嘴,满满都是投喂的成就感。
他这么用心卖力得工作是为了啥?除了满足男人那点事业心,还不就是为了媳妇孩子吃好喝好、不用吃苦受累吗?
以前他有心无力,现在,总算是勉强做到了。
这都是他闺女的功劳!
乔世兰也不扫兴,始终含笑配合着,像极了贤妻良母。
许棉心想,人果然会变的,即便心里不那么愿意,装也会装的很真诚,她还以为乔世兰会一直高高在上呢,原来也是可以这么温和贤惠的。
年三十这天,他们一家才回茂山大队,骑了两辆车子,车把手上挂满了网兜和袋子,沉甸甸的,一看就装满了好东西。
孟素花看到他们,露出殷切的笑来,态度热情的让人受宠若惊。
秋上的时候,阎桂花生了个姑娘,许老大两口子最初还嫌弃不是孙子,后来见那孩子越长越像亲闺女,想法就变了,变的咋看咋顺眼,整天不离手的照顾,宝贝的不得了。
阎桂花乐见其成,当了母亲后,原本粗旷的五官都像是柔和了不少,说话也降了几个分贝。
不过对许永国的震慑力依旧在,听说,经常敲打他,发现点不对劲的苗头,就往狠里整治。
老许家其他人听见了,也都当没听见,谁也不敢管。
许永国这一年,真是除了干活以外,啥坏事都没敢沾一点。
彻底老实了。
许家老两口至此,也终于放了心,把这个家交到了孙媳妇手里,过起了半退休的悠闲日子,只在队里麦收和秋收时,才跟着社员忙活一阵,其他时候,都是找点轻快的零碎活,不再拼着去挣工分了。
反正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也该歇歇了。
今年的年夜饭,吃的很顺畅,没谁整幺蛾子。
也没谁再阴阳怪气的说些有的没的,每个人的嘴上都像是有了把门的,专挑好听的吉利话讲。
包括张云秀,这一年,她和许老四的感情修复的还不错,不管是为了啥,总之明面上还是亲近的一家人。
气氛融洽。
许常山高兴的多喝了两杯。
姚婆子也高兴,给几个孩子发压岁钱时都变得大方了不少,往年都是一毛,今年翻倍了。
初一,拜年,又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好是好,可冷起来也是真遭罪,许棉只跟着拜了几家,就回屋守着碳盆子,哪里都不想去了。
她住的地方没盘炉子,碳盆子还是黄泥抹的,家里都这条件,她也不好搞特殊,左右就这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初二,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一早,进出大队的那条路上就热闹起来,不时有人挎着包袱提着网兜走过,自行车还是稀缺资源,几乎看不到,倒是有推着平板车的,媳妇孩子坐上面,身上压床旧被褥,比走着舒服。
许家出嫁女不少,已经四个了,先后拎着礼物上门,除了许秋菊,其他家都带的挺丰厚。
赵建业照例觉得尴尬,他真没克扣,他甚至还往里头添了几样,但许秋菊不准,又给挑出来了,他还能咋办?
俩家明明离的最近,他这个女婿却是来的次数最少的。
每次来,也都像是走个过场,还不消停。
也不知道今年又会生啥事儿?
不过,这次倒是让他意外了,居然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没人拌嘴打架,好像都安分起来了。
许秋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看谁都是嘲讽脸,却难得的没张嘴说话。
她这个祸头子不挑事儿,其他人就更老实了。
大约也是被她之前写举报信的事儿,给吓着了,都不想招惹这个疯子,恐麻烦缠身。
很和谐的吃完饭,许秀菊喊着许棉,要去她屋里聊聊。
许秀妍见状,下意识皱眉,还以为许秋菊察觉到什么,要搞破坏。
殊不知,许秋菊巴不得许棉帮她达成所愿,早日送走她这个瘟神。
烤着炭火,许秋菊开门见山,“许秀妍找你了吗?”
许棉端着茶缸子,喝了几口红枣茶,随口应道,“找了一回,怎么了?”
许秋菊眼神一亮,“她找你干啥?是不是求你对象帮忙?”
许棉装作不解,“你怎么知道?”
许秋菊眼里闪过得意,“我猜的啊,她这半年的日子可不好过,能不想着改变困境?可如今能帮她的人有限,你对象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找你找谁?”
许棉挑眉,“她的日子不好过吗?也就艰难了那么一两个月吧,后来不是都渐渐恢复了?我听说,她在县医院的名声维系的很好呢,学校对她的印象也大为改观,不再排挤她了,所以,她现在算不得困境吧?我还觉得,一切都蒸蒸日上,往好处发展呢……”
许秋菊哼笑了声,“那只是表象罢了,你可别被她给迷惑住了,她啊,最会装模作样,医院里的那些人也都是些睁眼瞎,居然没一个看出她是在演戏作秀吗?”
“这么说,你对她的处境很知根知底了?”
“知根知底算不上,但多少了解几分,她现在看似名声挽回了不少,一切都在好转,可实际上呢?县里很多眼明心亮的,都看透她本质了,也害怕被她当成傻子耍来耍去的利用,所以暗暗撇清了关系,她想再交好谁,培植什么关系,都变得越来越难了……”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道,“要不,她能去求你帮忙吗?
她啊,这是眼瞅着靠自己往上攀爬无望了,只能放下脸面,去借助外力了,不过,我猜,你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答应帮她,所以,她许了你啥好处?或者,拿捏住你啥把柄?”
许棉轻飘飘的道,“你猜?”
许秋菊干笑一声,“我上哪儿猜去?呵呵,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呗,反正,你提防着点她就对了,她阴着呢,又不好惹,对上她,很容易吃亏。”
许棉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许秋菊心里还是好奇的,但见许棉这幅看似不以为意实则危险的表情,又不敢继续打听了,只得悻悻的转了话题,说起许宝珠来,“小姑生了孩子后,看着倒是靠谱点了,说话也不再口无遮拦的,就是杨进军,都有点当爹的样儿了,听说,这一年,他老实了不少,都没传出啥风言风语的绯闻来,真收心了?”
许宝珠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杨明辉,长得虎头虎脑的,很得杨家人喜爱,连带着许宝珠地位都高了不少,俩人总算有点夫妻过日子的感觉了。
就是生活质量,不着痕迹的下降了。
许宝珠察觉到了,也问了,杨进军告诉她,是为了避风头,所以要低调一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大手大脚引人注目,被盯上就麻烦大了。
他说的十分严肃郑重,还有几分紧张和恐惧,许宝珠自然就信了。
许棉漫不经心的道,“或许,当了父母就成熟了吧?总得为孩子着想。”
许秋菊带入自己想了想,点点头,“那两口子老实点,总归是好事,省的哪天连累咱们。”
许棉提醒,“你以后为人处事,也收敛些吧。”
许秋菊笑了笑,“等憎恨的人走了,没人再碍我的眼,我肯定老老实实过日子,能清净,谁想上蹿下跳的蹦哒啊?我又不是个蚂蚱!”
“那就好。”许棉晃了晃手里的茶缸子,“新的一年,祝我们都心想事成,开启新的人生。”
许秋菊心神一动,“好,祝我们都心想事成,开启新的人生,跟过去的所有苦难,憎恨,不甘,意难平,都通通告别,以后每一天都是快乐的,顺遂的,安生的日子!”
闻言,许棉就知道她大约是想开了,看透了,也打算放下了,只要许秀妍离开这里,她应该就会有个全新的开始。
挺好!
上辈子怨恨太深,得以重活一世,不管过程如何,总算是报了仇,解了恨,就不该再沉溺过去,不然重生的意义在哪儿?
把这辈子过好,不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打造不一样的精彩人生,方才不辜负这一场重生。
她穿越也是如此。
她们都找到了重来一次的意义!
离开时,许秋菊像是酒劲上头了,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赵建业不错手的搀扶着她,很是上心尽力。
瞥见这一幕,许秀妍眸光闪了闪,曾经眼里只有她的男人,终究在结婚后,变得只看得见身边的媳妇孩子了。
果然,男人的感情都不可靠,当初说的再动人,也抵不过时间流逝,抵不过一点考验和挫折。
在人前,顾玉书对她依旧体贴入微,温情脉脉,小心翼翼的把她扶到车后座位上去,柔声提醒,“坐稳了,要是冷,就躲在我背后,免得呛了冷风。”
许秀妍笑着“嗯”了声。
许宝凤见状,很是羡慕,却不敢奢求。
王宏亮对她,根本没那个耐心,演戏都懒得装一下,能陪她回娘家走这一趟,全了她面子,已经算很好了。
她想开了,就很容易知足,但许宝珠难免有些酸楚,不比不知道,一比,就显得杨进军对她不够上心了,地上下雪了路滑,他既不搀着她,也不肯扶她上车子,丝毫不担心她会不会摔了,只知道小声的催催催。
“你看看我那俩侄女婿,你就没点想说的?”
杨进军轻嗤,“让我跟他俩学?你不会看不出他们是在外人面前演戏吧?老夫老妻,孩子都有了,还那么矫情干什么?又演给谁看?你父母吗?他们难道还不知道咱俩私底下是咋处的?搞黏黏糊糊那一套,虚伪不?”
“你……”
“行了,赶紧走,儿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喂奶呢!”
提起孩子,许宝珠也顾不上旁的了,反过来开始催促他,“骑快点,儿子肯定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