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心头充斥着莫名委屈,有种想痛哭的冲动。
千防万防都没有想到,这些时日一直都防备着外人会趁徐孝先不在家而欺负自己。
甚至还找了杨伯伯来照顾自己!
但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外人没有欺负到家里,倒是被自家人欺负到家里来了!
程福海也是被刘氏的举动气得脸色铁青!
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儿……。”
程福海看着面如寒霜的程兰,心头有些绝望。
“对不起,我不想因为我自己,而害了小叔。”
程兰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冷冷道:“请您带着您的银子离开我家。”
说完后,程兰依旧凝视着程福海,而一只手已经指向了大门口的方向。
没办法,家里如今就她一人,想喊一声“送客”都不成。
多尔衮又不能说话!
“兰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银子……。”
程福海急得额头都快要冒汗了!
原本他以为还有一线机会,但被刘氏一搅和……何况他又怎么能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呢!
“好,爹这就走。”
程福海在程兰的凝视下,心里绝望地长叹一口气,但又不得不厚着脸皮道:“兰儿,若是徐大人回来了,还请你告知爹一声,知章的事儿……。”
“对不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程兰绝不会助纣为虐,更不会让小叔因为我而为难。”
程兰说得很决绝!
程福海痛苦的看着一脸坚定决绝的程兰。
而此时,刘氏也像是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冷冰冰的程兰。
“兰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哦,对了,这些银子是你爹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以前我没有要过你们的银子,往后也不会要你们的银子,请把银子拿走。”
程兰看着刘氏那张可憎的脸,都不知道该怎么赶人了。
暗自懊恼自己真是太窝囊了!
于是最后气的实在受不了了,程大美女果断地选择了受窝囊气:你们不走,那我走!
“多尔衮,我们走!”
程兰气得眼睛通红,说话时差点儿就哭出声来。
多尔衮蠢萌地看着程兰,一脑门的问号:家没了?
“兰儿,你听爹说……。”
程福海也没有料到程兰会来这么一手。
但就在此时,大门口方向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
随即只见数十名锦衣卫冲了进来。
已经带着多尔衮走到影壁处的程兰,被吓了一跳。
多尔衮刚想汪汪,就看到杨增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而程兰看到杨增后,原本还能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决了堤般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哟,这是怎么了丫头?”
杨增都来不及看院子里的情形,急忙走到程兰跟前关切地问道。
程兰听到杨增的关切,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杨增平日里都刻意压着嗓子说话,此时看程兰哭如此委屈、伤心,急的也不再压着嗓子说话了。
“放肆!都给我拿下,直接送北镇抚司大牢!”
杨增说完,急忙又安慰着哭成了泪人儿的程兰。
而院子里的程福海、贺氏、刘氏,以及他那两子两女,此时吓得面无人色!
随着杨增的命令,刷的一声,只见锦衣卫手里的弓弩,瞬间都对准了他们。
那闪烁着寒芒的箭矢,吓得刘氏跟贺氏两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
程福海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刘氏绝对是个祸害啊!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就算是跟兰儿谈不拢,但也不至于闹到了……现在这般父女反目的地步吧?
这边杨增好不容易安慰好了程兰,这才迈着四方步走进院心。
原本站在厅堂屋檐下的程福海,此时也已经扶起了老太太贺氏。
至于一直坐在地上的刘氏,程福海恨不得现在一脚给踩死!
“程福海?”
杨增皱眉走到程福海跟前,上下打量着。
之前在徐家吃饭时,就曾碰到过程福海来此找徐孝先的晦气。
“怎么?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来找我们的晦气来了?”
“小人不敢。”
程福海急忙弯腰行礼,旁边的老太太贺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哪里能想到,如今程兰的家里势力竟然如此之大了!
“那你今日来干什么?趁着徐孝先不在京城?专门携家带口的过来欺负兰丫头来了?”
杨增平日里在程兰面前可是十分和善。
这个时候,尤其是刚刚看到程兰哭得那么伤心委屈,杨增都恨不得立刻射杀了眼前程福海等人。
但终究是兰丫头的生父,杨增就得站在程兰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小人真的不敢。何况……。”
程福海苦笑一声,道:“兰儿是小人的长女,小人又怎会欺负呢?实在是……实在是今日小人有事相求兰儿。但刚才……刚才是我们不对,这才热闹了兰儿。”
杨增在院子里踱着步,此时走到了那口装着银子的箱子跟前,拿起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随即就轻飘飘地把银子扔进了箱子里。
啪的一声,银子从箱子里又掉到了地上。
杨增带着冷笑,慢悠悠道:“不敢那自然是最好了,若不然的话……你程福海可能还不清楚北镇抚司,或者东厂是什么样的地方过。
但咱家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是你清白无罪,但只要进了北镇抚司或者是东厂,谋反的罪名都不在话下,你信吗?
所以别说是你区区一介商贾了,对咱家来说,杀了也就杀了,明儿个埋了也就埋了!
可千万不要认为北镇抚司,或者东厂是吃素的。
懂了吗?”
“小人懂了。”
程福海汗都下来了,这个时候,什么自尊心,什么在子女面前的威严,都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
影壁处的程兰通红着眼睛,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她真的没有想到,杨增竟然还有这么让人害怕的一面!
原本以为,就是一个慈祥和善,跟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老人而已。
但看着这个时候威严十足、霸气外漏的杨增,程兰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有福气!
更是想到了徐孝先对她的记挂跟用心,让她瞬间心里充满了暖暖的幸福。
然后不由自主地又想哭。
这一幕正好被回过头的杨增看见。
看着程兰又抹着眼泪儿,杨增觉得自己可能太仁慈了。
于是冷哼一声,这就要拿人给程兰出气。
摆了摆手,淡淡道:“程福海身为大明商贾,经东厂、北镇抚司暗查,其所经营的布行、瓷器行等,与鞑靼人之间有所勾结,如今证据确凿,羁押至东厂大牢严加审问。”
“大人冤枉!”
程福海立刻喊冤。
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杨增之所以要抓他们,就是因为程兰忽然又哭了起来。
根本不是什么自己跟鞑靼人相互勾结。
“杨伯伯……。”
程兰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出声阻止道。
杨增见程兰叫他,于是立刻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变得跟侍奉在嘉靖旁边似的。
“怎么了兰丫头?放心,杨伯伯心里有数,不会让你背上不孝不忠、大义灭亲的名声的。
一会儿我把他们带到东厂关上个几天,等你心情彻底好了,到时候杨伯伯再把他们放了就是了。”
程兰听的一阵无语。
还是摇着头道:“杨伯伯,不怪我……爹他们,是我自己把自己气哭了的。让他们……离开吧?”
杨增和善的看着程兰,想了下后点头道:“好,听你的。”
随即摆了摆手,锦衣卫立刻收起了弓弩,而后退出了徐家。
程福海此时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说说吧,今日过来是什么事情?”
杨增淡淡问道。
程福海不由有些求助地看向了程兰。
关于程知章的事情,他此刻真不敢跟杨增说了。
毕竟,杨增对程兰的关切,以及对他们的态度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所以程福海深怕自己再说一遍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会彻底断送了长子程知章的性命。
待程兰跟杨增解释了一番后,杨增算是明白了过来。
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福海,道:“看来是有高人在背后给你指点迷津啊。不错,事实也确实是如此。除了北镇抚司以外,还真没有其他衙门能把这件案子接手过来。”
随后杨增想了想,点着头道:“嗯,进士的身份如今是把双刃剑啊。不过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也只有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徐孝先了。等他回来了你们再来吧。”
“敢问大人……。”
程福海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不知徐大人何时才能回京?”
“快了,就这一两日了。”
杨增淡淡说道:“既然正主不在,这银子我们自然是不能收的,免得污了徐孝先的声誉,抬回去吧。”
程福海为难的看了看杨增,又看了看那一箱子的银子。
最后不得不把银子又抬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几人出徐家门,老太太贺氏经过程兰,几次欲言又止。
程兰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自上次贺寿被欺侮后,她对贺氏已经没有半点儿孝敬之心了。
也许在老太太眼里,没有给程家生下男丁对娘跟自己,其实压根儿就算不上是程家的人。
“兰儿……。”
程福海行在最后,看着低着头的程兰,张了张嘴,道:“爹知道当初对不起你跟你娘,也知道……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让你受苦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往后……。”
“等小叔回来了,我会托人告知您的。”
程兰说道,随即便向厅堂走去。
杨增看了看程兰的背影,又看了看程福海,随即也回自己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