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边浊浪翻,自称廉洁却藏奸。分明暗渡陈仓米,偏要人夸两袖寒。\"
双面绣春堂
扬州盐商白守礼的府邸挂着\"冰壶秋月\"匾额,正厅摆着半人高的青瓷缸,养着九尾红鲤,取\"九世清白\"之意。这日纳第七房小妾,他偏请来姑苏名儒柳寒山主持\"克己复礼\"的训诫礼。
新妇翠娘跪在蒲团上,柳先生手持《女诫》厉声道:\"妇人四德,首重贞静!\"忽而话锋一转,\"听闻你从前在秦淮画舫...\"话音未落,翠娘已面色惨白。白守礼抚掌大笑:\"先生真乃道德楷模!\"转身却对管家低语:\"去账房支二十两,就说给柳先生的'束修'。\"
浊浪藏冰心
这般作派,恰似《金瓶梅》中西门庆收买清客的伎俩。当年西门庆强占来旺媳妇,特意请秀才温必古作《戒淫赋》,自己却在帘后与妇人调笑。今之白守礼更胜一筹——他将道德审判化作驯服工具,既要浪荡快活,又要贤名美誉。
正如《官场现形记》所述:\"清官要钱,比贪官更狠三分。\"白守礼垄断漕运却自称\"代天巡盐\",私吞赈灾款却到处题写\"清风徐来\"的匾额。这种\"清流\"面具,实则是反向歧视的护身符——他越是标榜清廉,就越能理直气壮地打压异己。
道德生意经
翠娘事件三日后,扬州城突然流传\"盐商妾室不守妇道\"的风言。茶楼里说书人拍响惊堂木:\"话说某新妇婚前不检,竟私藏男子汗巾...\"台下听众不知,这说书先生昨夜刚收白府五两纹银。
这般操控舆论的手段,与《红楼梦》中王夫人撵金钏的戏码如出一辙。明明是自己儿子调戏丫鬟,偏要骂\"好好的爷们都被教坏了\",将脏水全泼在弱者身上。白守礼深谙此道:先给人扣上道德污名,再行掠夺之事便名正言顺。正如《韩非子》所言:\"儒者饰辞曰'敬天法祖',实则为盗跖之库。\"
墨汁染白绢
转机出现在半月后的盂兰盆节。游方郎中陆九霄在渡口见灾民啃食树皮,冷笑道:\"好个'代天巡盐'的白青天!\"他径直闯入白府诗会,当众吟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知白翁宴客的鲥鱼,可比得上灾民碗中观音土?\"
满座哗然中,陆九霄又亮出账本:\"去年漕粮每石抽二钱'润笔费',白翁书房那幅米芾真迹,抵得上一县百姓半年的口粮吧?\"白守礼拂袖怒斥\"血口喷人\",却见陆九霄抖开证据——正是他贿赂柳寒山的礼单,落款处赫然盖着冰玉堂的朱印。
照妖阴阳镜
这场交锋揭开了清流面皮下的脓疮。白守礼敢以道德卫士自居,是因早将圣贤书变成了生意经。陆九霄的高明,在于用对方的游戏规则破局:你不是要讲\"克己复礼\"吗?那便看看谁更守礼法;你不是自诩清流吗?那便比比谁更干净。
这让人想起《庄子》\"东施效颦\"的寓言。当伪善者模仿圣贤姿态时,破绽反而更易显露。正如白守礼书房挂着\"清风两袖\"的字画,偏在夹层藏着受贿账册——所有反向歧视的施行者,都逃不过\"既要...又要...\"的悖论。
浊水映青天
三日后,扬州码头出现奇景:白府连夜运出的十船私盐,竟全换成陈米施粥。更奇的是,柳寒山突然闭门着书,书名赫然是《伪儒辨》。茶坊酒肆流传起新童谣:\"假清流,真浊浪,道德经里卖砒霜...\"
陆九霄在城隍庙前说破天机:\"诸位可知为何白守礼的匾额总比别家亮?\"见众人摇头,他笑道:\"那鎏金匾后的墙洞里,可都塞着防潮的银票呢!\"百姓哄笑中,老乞丐喃喃道:\"原来清官袍子上的补丁,是用金线缝的...\"
破浪指南针
这场闹剧终了时,陆九霄对追随的学徒传授心法:\"看透清浊,关键在三处——\"
一指衙门前的鸣冤鼓:\"看它是真能击鼓,还是摆设。\"
二指富商家的藏书楼:\"看他是真读书,还是摆门面。\"
三指自己的影子:\"每逢道德审判,先问自己可敢站在阳光下验看。\"
学徒若有所思:\"就像《西游记》里照妖镜?\"
郎中大笑:\"正是!那镜中若照出青面獠牙,任他穿着紫金袈裟也是妖怪!\"
白守礼的\"清流\"面具,实则是反向歧视的典型范式——通过抢占道德高地,将实际利益争夺转化为意识形态审判。生存法则首在\"祛魅\":要识破那些把\"清廉仁义\"挂在嘴边的,往往正是最贪婪之辈。
正如《荀子》所言:\"君子赠人以言,庶人赠人以财。\"今日所谓\"清流\",多是拿圣贤言语当赠品,暗地里疯狂敛财的伪君子。破局之道不在唾弃道德,而在践行《尚书》\"知人则哲\"的古训——观其行甚于听其言,察其利甚于信其名。
那白府门前\"冰壶秋月\"的匾额,终在雨夜被雷电劈开,露出内里发霉的楠木芯。百姓方知:越是金漆银粉装点的道德牌坊,越要当心内里早被虫蚁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