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持续响动，就连对面的乔景城都察觉到了异样，“不接吗？”
他很敏锐，眯着眼睛看向沈霜妤：“不会说曹操曹操到吧？”
还真被他说中了…
沈霜妤随手挂了电话，重新拿起筷子，无以为意，“骚扰电话而已。”
乔景城意味深长，“是吗？”
沈霜妤抬起头，“嗯？”
“曹操好像就在外面呢～你往左看。”乔景城刻意拉长了声音。
沈霜妤跟着他的视线偏头。
广德楼一层沿街全是大落地窗，窗外热闹的夜景清晰可见，在近乎不聚焦的霓虹灯前，贺屹舟站在那里看着她。
北城已经入冬，寒潮突降。
贺屹舟穿着黑色大衣，挺阔的版型映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丝绸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银色吊坠下是平直的锁骨。
沈霜妤思绪恍惚间，记起前段时间自己咬在那两片锁骨上，在上面留下消不掉的痕迹…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贺屹舟没有笑意地扯了下唇。
挺讽刺的表情。
然后他就偏头离开。
沈霜妤下意识捏紧了筷子，视线追着他离开的方向。
贺屹舟怎么在这？
晃神的瞬间沈霜妤已经看不到他，停了会儿才转回头，刚要说什么，侧面就投下一片阴影。
“往里面去。”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霜妤有些怔愣的侧头，看到贺屹舟时瞳孔瞬间放大，“你怎么来了……”
贺屹舟挑了下眉，“没听见？”
听见什么？沈霜妤瞧着他的眼神落在她身边的座位上，这才慢半拍挪到沙发里面，把外面留给他。
原先的沙发坐一个人绰绰有余，再加一个大男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贺屹舟身上的雪松香都清晰可闻。
乔景城唇边笑意不减，“这么巧？贺总也来这吃饭？”
贺屹舟靠着沙发，黑色大衣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坐姿松弛，浑身上下透着贵公子的懒劲。
“朋友生日过来玩玩，”话落，贺屹舟抬手点燃一支烟，“好歹是老熟人，来北城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好给你接风。”
他语气很淡，说话时翻盖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露出细小的‘咔嚓’声。
沈霜妤因为这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
刚好遇到贺屹舟把打火机收进西裤口袋。
但沈霜妤还是看到了，是她买的那只打火机。
上次他们在苏城见面的过程不算愉快，时隔一个多星期在北城再见，沈霜妤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
“这不是通知另一位老朋友了嘛！”乔景城皮笑肉不笑，“贺总出现在这是我的意料之外，说起来，我爸跟贺老爷子关系这么好，但咱们小辈联系还真不多，上次一起吃饭好像是六七年前了吧？”
乔景城特意提到这个时间节点，沈霜妤下意识皱眉，看了眼贺屹舟。
她还没忘记那位‘前女友’的事。
贺屹舟神色坦然，“你贵人事忙，平常不来北城，否则我们这样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多得是。”
乔景城唇边笑容变大，“要我说还是霜妤妹妹有面子，昨天我问赫野，他说你还在苏城，今天我请妹妹吃饭，好巧不巧你就回来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贺屹舟掀起眼皮，散漫地瞧了沈霜妤一眼：“缘分倒也谈不上，我记得她还挺喜欢这家店的菜，是不是啊，妹妹？”
沈霜妤拳头握了握，不想听这些暧昧不清的话：“二哥不是要参加朋友生日宴吗？快到饭点了，迟到应该不太好。”
“赶我走？”贺屹舟脸色淡淡。
沈霜妤强忍着面不改色，“我只是提醒一下，更何况我们……”
“屹舟？你到了？”
沈霜妤话没说完，一道清丽的女声就从他们身后传来。
她侧过头，看到荣万琪。
两个女人对视时，神色都不由得一顿。
荣万琪脚步放缓，朝着他们走过来，语气有些玩味，“霜妤妹妹也在这吃饭啊～真巧。”
沈霜妤微笑：“好久不见。”
荣万琪走到贺屹舟旁边，这是双人沙发，现在没有她的位置。
她挑了下眉，自然地坐到了乔景城身边，“不介意吧？”
乔景城欣然：“荣幸之至，美女坐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介意？”
虽说乔家主要在滨海活动，但都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和人物，几人间很熟络，自然地寒暄着。
沈霜妤基本没插过话，自顾自拿筷子夹菜。
她不明白贺屹舟怎么能坐得下去，他未婚妻在对面，他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她身边，是生怕荣万琪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荣万琪：“过生日的是蒋商，你们也都认识，要不要一起上去玩玩？”
乔景城虽然看不惯贺屹舟，但是现在贺屹舟的前女友现未婚妻同聚一堂，想想都会很热闹，“行啊，我都多久没见蒋商那小子了，前段时间老头子的生日宴他也不来，我见到他倒是要问问最近都在忙什么？”
荣万琪转头，笑着看向沈霜妤：“霜妤妹妹呢？要一起吗？”
沈霜妤：“我就……”
“她没空。”
她未说完的话断在嗓子眼，侧头看贺屹舟。
贺屹舟也在看她，眸色漆黑深邃，神情却有些恹恹，“她晚上要回家，明天还要上课吧？”
明天确实要上课，当初她和贺屹舟同居了一段时间，都是贺屹舟送她上学，他是熟悉她的课表的。
只是沈霜妤没想到，他还记得。
“是不是？”贺屹舟又问，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沈霜妤移开视线，点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替我跟蒋商哥说声生日快乐，礼物下次补上。”
乔景城：“那我也不去了，等会儿送霜妤妹妹回家，下次聚。”
荣万琪也没勉强，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屹舟，快开始了，要不我们先上去？”
贺屹舟没多说，起身拿过外套搭在臂弯里，深深看了眼沈霜妤就迈步离开。
贺屹舟他们走后，饭桌上又只剩下她和乔景城。
回想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面，从始至终她和贺屹舟的交流很少，近乎没有。
沈霜妤心下自嘲，是了，他们现在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她还在渴望什么奢求什么呢？
沈霜妤，记住，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吃完饭，乔景城送她回家，路上罕见的没有调侃她。
车子在巷子口停下，下车后，沈霜妤顺着马路往前走，冷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但她没什么感觉。
从饭桌上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在这一刻才真正爆发。
贺家拿她们沈家当垫脚石，明知暗地里有人把靶子对准了沈家却不闻不问，这一世先不谈，上一世他们同样无动于衷，任由沈家消失在北城。
这样的贺家，这样的贺屹舟，她凭什么要喜欢呢？
她恨自己为贺屹舟而动荡的心绪，“沈霜妤，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咔嚓——”
前方传来细小的火机翻盖声。
沈霜妤脚步一顿。
然后就看到她家门口停了辆低调矜贵的黑色迈巴赫，而贺屹舟就靠在车边，拢着火点烟。
听到动静，贺屹舟侧头看向她。
他眼窝很深，映着路边昏黄的车灯，看来的这一眼很轻却又很专注，让人看出一种深情的错觉。
沈霜妤只停了两秒，随后就偏开眼，迈步往前走。
路过贺屹舟身边时，她努力做到面不改色，却没想转弯时直接被他箍住了腰身。
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轻松就把沈霜妤揽到怀里。
“你干什么？”
沈霜妤突然就有些应激，扒着他横在腰间的手臂，“贺屹舟，你松开！”
贺屹舟无动于衷，甚至‘好心’地把她手腕也捉住，这下沈霜妤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松手！”
挣扎间她的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沈霜妤突然就停下动作。
“老实了？”贺屹舟在她身后说。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那股独属于他的味道直直地冲进鼻腔，前阵子她很喜欢这个味道，现在却有些接受无能。
贺屹舟灭了烟，嗓音冷清，只两个字，“说话。”
沈霜妤不吭声也没反应。
贺屹舟皱眉，松开她的手腕，想把她转过来。
谁料刚转身，一巴掌就扇到他脸上。
“啪——”
沈霜妤眼睛有些红，“贺屹舟，你无耻！”
贺屹舟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勾唇一哂，重复道：“我无耻？”
“我做什么了就被你安上这种罪名？”
沈霜妤咬着下唇，眼眶中迅速聚集起眼泪，“你来这你未婚妻知道吗？二，哥，你有未婚妻了！”
她刻意咬重了‘二哥’两个字，就是在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贺屹舟挺讽刺：“你说荣万琪？我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管不到我头上。那你呢？你跟乔景城又是什么关系？他百八十年不来一趟北城，刚来就找上你，你面子还挺大。”
沈霜妤终于明白了，他来这找她原来是兴师问罪。
“我跟他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贺家在北城呼风唤雨，你贺屹舟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吗？是不是太霸道了？”
沈霜妤针尖对麦芒地怼回去，怼完突然觉得胸口顺了很多，果然人有不爽还是要发泄出来。
贺屹舟看她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火气突然就降了两分。
发火的时候腮帮鼓得像只兔子，可爱归可爱，就是招男人，还喜欢扣帽子。
贺屹舟气极反笑，拉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到面前，两人鞋尖相碰，距离也再度拉近。
“妹妹，吃醋了就直说，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
贺屹舟几乎是俯在沈霜妤耳边说话，热气打在她耳廓，让她骤然一僵。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个调情高手，这样月黑风高的晚上，这样一个极品的男人在你耳边说着甜言蜜语，要是前世的她说不定就沦陷了，但现在她只觉得凄凉。
沈霜妤很平静：“我没吃醋。我又不喜欢你了，我为什么会吃醋？”
说着她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男人：“从你挑中沈家和万盛作为你和万家斗法的牺牲品时，我就对你死心了，贺屹舟我跟你说过，这是我的底线。”
贺屹舟看着她，“妹妹，我也说过，很多事你不要太想当然了。”
这话他是说过，在她被绑架回去，跟他对峙的时候，他用这句话否认过一次。
今天是他第二次否认。
说完，贺屹舟松开她，“回去吧。”
沈霜妤还怔怔的，没反应过来时，贺屹舟已经开车离开。
迈巴赫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子口，四下又陷入一片静谧。
沈霜妤回家，洗漱完躺在床上时还在想贺屹舟的话。
他两次否认牺牲万盛的事，却又总是不告诉她实情，到底是他在撒谎，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