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雅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关浩看向扬长而去的汽车，孟海洋抱着程程撕心裂肺的大喊着：“程程，程程，你听的到我说话吗？”
“孩子，保护我的孩子。”程程紧紧的攥着孟海洋的衬衫，额头上冒着汗，脸色比纸都要白。
“车，计程车。”孟海洋抱着程程在马路上大喊。
一辆好心的计程车司机将车停在了满身是血的两个人面前，将他们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关浩从停车场里将汽车开了出来，方静雅还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一小滩血发愣。
“静雅，上车。”关浩将车停在方静雅面前。
方静雅坐上车，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就像看默剧似的场景一幅一幅的在眼前闪过。
到了医院，孟海洋抱着程程站在拥挤的医院大厅里。孩子的哭闹声和病人的呻吟声还有家属不耐的催促声在孟海洋耳边嗡嗡作响，他从没有来过这么嘈杂的医院。没有白衣天使的指引，孟海洋站在那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站在那里干嘛，快把病人放下。”医生推来推车，孟海洋在护士的帮助下将程程放在了上面，跟着护士跑向了急救室。
“医生，求你救救她救救孩子。”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将孟海洋推出了抢救室。
关浩和方静雅来到医院，看到蹲在墙角抱着头的孟海洋，关浩的心里难受极了。走过去，挨着他蹲了下来，孟海洋抬起头看着关浩泪眼婆娑。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程程被推了出来。
“医生，病人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不好，需要马上抢救。”
“什么？”孟海洋感到一阵眩晕，关浩立刻扶住了他。孟海洋颤抖着手在通知单上签上了名字
方静雅看到程程身上染了血的被单，终于相信了发生的一切。
抢救室里。
“胎儿已经死亡，做引产的准备。告知家属，签同意书。”医生下达了命令。
孟海洋很快签下了字。医生在程程挂着的吊瓶里添加了催产的药水，见效很快程程开始了宫缩，她生过孩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程程倔强的强忍痛苦不愿用力将孩子推出来，不足月的孩子自是很小的，不需要多用力就可以出来，可每当宫缩来临将孩子往外推的时候，程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死的夹住孩子不让他出来，就在这一波一波的拉扯中，程程越来越虚弱。
“医生，病人十分的不配合，不肯用力，这样下去怕是不好。”
引产和自然生产的过程是很类似的，只是结果不同罢了，一种是欢天喜地一种是悲痛欲绝。
“程程，不要这样，用力，用力啊。”医生温柔的催促着。
“不，我不要，我的孩子还没有长大，我不要他离开我。”
“程程，孩子已经停止心跳了，你再不配合的话连你也会有危险的。”
“不，我的孩子没有死，我不会放弃他的。”
“医生病人不配合，已有出血的迹象，怎么办？”
“通知病人家属，看看有什么办法说服病人。”
护士跑了出来。
“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我是她丈夫。有什么问题吗？”孟海洋立刻站了起来。
“病人不配合，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有大出血的迹象。”
“你出来干什么？快进去救人啊，你是怎么当医生护士的？”孟海洋红着眼睛朝着护士大声的嚷嚷着。
“医生让我出来通知家属来劝劝病人。如果再不配合就只能手术，这种情况我们医院没有条件得转院，可路上的情况就不好说了。所以最好的情况还是病人能够积极配合。”护士并没有被孟海洋的吼叫吓住，一五一十将情况告知给外面的家属。
孟海洋立刻跑了进去，换好防护服站在了程程身边。
“孟海洋，快带我走，他们要拿掉宝宝。”程程脸上的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宫缩已经开始，强烈的疼痛让程程的声音很是虚弱，抓着孟海洋的手却很用力。
“程程，宝宝已经走了，你放弃吧。”孟海洋看着程程，心痛的无以复加。
“不，我的孩子没有死，他还在，他还紧紧的抓着我的，他不会离开我的。”程程瞪着眼睛死命的盯着孟海洋。
“程程，宝宝已经离开了，我不想也失去你，难道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孟海洋流着眼泪拉住程程的手。
“孟海洋，你哭什么？宝宝没有死，你不许哭。他没有死，没有离开。”程程看着孟海洋的眼睛用尽全力强调着。
孟海洋看着程程满是汗水的脸，眼睛里全是倔强，她不要宝宝离开，他又何尝不是呢？孟海洋握着程程的手，任由程程尖利的指甲插进他的掌心，很奇怪一点也不痛。孟海洋深深看着程程的眼睛狠狠压下自己的心痛，将勇气和安慰传递给了对面的那双充满不甘愿的剪水双瞳。
时间过了良久，孟海洋的手渐渐的与他恐惧的心颤抖的频率相一致，他害怕失去她，害怕极了。可是他不愿去勉强她做任何事，如果她选择离开，那么他就微笑着随她一起离开。不论她身处何处，他都不会放手。
“医生，病人已有出血迹象。”
“这种情况没有办法了，做手术准备。”
“程程”孟海洋微笑着叫出了心里最渴望的那两个字。
“不，不要，不要。”
突然的使劲，已经离开了的宝宝被程程送出了体外。
“啊，呜呜~~~~”程程放声大哭。
孟海洋抱着程程的头也止不住的抽泣。
即使经验最丰富的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免酸了鼻子。
昏睡中的程程被孟海洋转去了圣佑医院。
孟海洋坐在程程的病床边，握着程程的手，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静静的……
关浩已经将程程和孟海洋之间，孟海洋和白俊柔之间，他知道的所有的事都告诉方静雅了，方静雅听后眼泪就没有停止过。
“关浩，我想进去。不管孟董怎么骂我打我都没有关系。”
“静雅，我知道你很内疚，可是我怕看到你孟董会更加的难受的，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了，不要刺激他了。”
方静雅站在病房的门口轻声的哭泣着：“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她了，是我害死宝宝了。”说着就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看着方静雅渐渐红肿的脸颊，关浩走过去抱住了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孟海洋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方静雅红肿的脸颊很有深意的看了关浩一眼。
“关浩，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帮我去把保温桶拿来，再买份乌鸡汤，我想让程程一醒就能喝到。”
“好，我这就去。”
“孟董，对不起，都是我不……”
“静雅，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怪你。”孟海洋极力想弯起嘴角，可是用尽所有力气还是做不到，只能尽量放缓语气的说。
“可是……”
“静雅，走了。”关浩拉起方静雅的手大步向电梯走去。
孟海洋回到病床前，依然拉着程程的手。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我怎么那么粗心，怎么可以留下你一个人？我该好好照顾你的，好好照顾宝宝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对不起，程程，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恨不得掐死我自己。老天爷，你要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没有孩子我认了，可是我求求你不要带走程程，如果你一定要带她走，那么我求你也连我一起带走吧。”
孟海洋的眼泪滴在程程的手背上，就像打在坚硬的石板上一样水花四溅。
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关浩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方静雅手里拎着三个人的饭菜。
“孟董，吃点东西吧。”关浩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还是吃点吧。”
“不了，我不饿。”
关浩将买来的饭菜打开，将筷子递到方静雅手里，两个人看着眼前的食物还是放下了碗筷，他们同样一点也吃不下。
孟海洋握着程程的手坐在床边，方静雅和关浩坐在沙发上，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夜。
曾几何时程程也这么静坐过，易地而处心境竟是如此的不同，程程是茫然的心痛，孟海洋则是心痛的自责。
程程这一觉睡的好沉好久，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她的三个孩子，在一个十分亮堂的地方，却有一层薄雾笼罩着。三张小脸模糊的并不清楚，先是咯咯咯的笑着银铃一般的美妙，后来“妈妈”“妈妈”“妈妈”的响成一片，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程程在宝宝们的哭声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鸡汤已经换过好几次了，孟海洋看到程程慢慢睁开的眼睛，欣喜若狂连忙伸手去拿床头柜上放的保温桶。
程程一把推开孟海洋，保温桶也应声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汤汁翻到烫到了孟海洋有着月牙形伤痕的掌心。
“你走，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是你让医生把我的孩子拿掉了，都是你，你滚，滚……”
“对不起，对不起，程程，都怪我……”
程程咆哮着将能够的到的东西统统向孟海洋砸去，孟海洋被闻声进来的关浩拖了出去。
医生赶来要给程程注射镇定剂，被孟海洋拒绝了。
“医生，病人压抑太久了，让她发泄发泄吧。”关浩向医生解释道。
医生走后，孟海洋踩着一地狼藉站在程程床边，紧紧抱住她，不论她如何挣扎他就是不松手。
方静雅拎着买来的早饭走了进来，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程程大力的挣扎着大喊大叫，孟海洋流着眼泪紧紧的抱住她，关浩安静地站在门口。
程程累了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又陷入了沉睡。孟海洋重新坐下，依然拉着程程的手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注视着程程。
保洁已经进来将房间打扫干净了，方静雅被孟海洋的深情深深感动了，心里的歉疚更胜了几分。
“孟董，对不起。”方静雅走到孟海洋身边低着头说。
“静雅，不怪你，你不是故意的。这是场意外，你也是不想的，别自责了。”孟海洋眼睛并没有从程程脸上移开却将脸转向了方静雅所站的方向，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意外？孟董，我感觉并不是这么简单。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孟海洋将视线投到关浩的身上。
“出事的地方是在餐厅的门口，那条街上有好多家餐厅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很多。那辆车开过来的速度很快差不多有快100迈了，就算没有至少也有80迈了，在如此繁忙的街道上不可能有车以这样的速度开过来。而且它是几乎贴着道沿开过来的，我看过了当时在那辆车开过来的方向上离程程她们不远的地方还停着好几辆车，怎么会有人放着车道不走偏偏在非机动车道上开这么快？”
“会不会是酒驾？”
“我看不像，那辆车在经过我们后还减速了司机似乎还回头张望了下，奇怪的是我总是觉得那个司机有些眼熟。”
“是谁？”
“想不起来了。”
“是男是女？”
“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男人，距离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我们应该报案让警察处理。”
“好，这事就拜托你了。”
关浩走出去拨通了许寒的电话。
“许寒哥，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这件事如果不是肇事逃逸可就是蓄意伤人了，我个人偏向于后者。我会尽力去查的，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的。”
“谢谢你，许寒哥。”
病房里恢复静默的状态。
程程又梦到了宝宝，梦里不再有朦胧的雾气，三张可爱的笑脸清晰的展现在程程的眼前。
“妈妈，你好吗？我和妹妹跟外公住在一起，可开心了，这里没有痛苦和烦恼只有欢笑。我和妹妹是来接小弟弟的，外公已经做了许多好吃的等着我们回去吃呢。妈妈你不要难过，我们都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的。”
“妈妈，我们要走了，外公已经在叫我们回去了。”
三个小天使挥着小手慢慢的消失了。程程睁开了眼睛，孟海洋充血的眼睛进入了眼帘。程程伸手抚上孟海洋的脸颊，微笑着说：“我看到宝宝了是个男孩，长的像你。”
孟海洋抱着程程，眼泪打湿了程程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