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底盘在雪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划破寂静的夜空,赖诗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文件封皮里,她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刺痛。
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一侧是陡峭的悬崖峭壁,黑黢黢的深渊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口,随时准备将他们吞噬。
后视镜里三辆商务车的远光灯像三把白刃,正一寸寸割开她的神经——他们在盘山公路上绕了二十分钟,对方却像附骨之疽,始终咬着车尾五米内。
每一个狭窄的弯道都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往左打!”郝宇轩突然低喝。
赖诗瑶被惯性甩向车门,瞥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车内回荡。
副驾储物格里的行车记录仪“哐当”掉出来,镜头正对着她怀里的文件——那是方才郝逸辰偷偷打开的,此刻红灯闪烁,将“茶马古道申遗资料”几个字映得血一样红。
那红色在她眼中如同警告的信号,让她的心跳愈发加快。
“瑶瑶,摸我口袋里的手机。”后座传来郝逸辰的声音,带着点喘息。
他半躬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还在快速敲击屏幕,发梢沾着方才跳窗时蹭的雪粒,在暖气里慢慢融成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
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
赖诗瑶侧过身,指尖刚碰到他西装内袋,就听见他低笑一声:“不是这个,左边。”
她的手顿了顿,触到一个温热的金属壳。
那温热的触感仿佛给了她一丝安慰。
郝逸辰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粉丝群99 +的消息,最上面一条是“辰哥我们到山脚了!三辆房车堵住了13号岔路!”他快速划到定位界面,指节抵着她手背:“看到这个绿点吗?我让后援会在废弃矿洞前设了路障,他们至少得绕半小时。”
“矿洞?”赖诗瑶的声音发颤。
她想起三天前郝宇轩在书房看卫星地图时,用红笔圈过的那个标记——“文革时期的防空洞,连通三条地下河”。
当时他说“以备不时之需”,她只当是未雨绸缪,此刻才明白,原来他早把每一步退路都算进了骨血里。
“抓紧。”郝宇轩突然猛踩刹车。
赖诗瑶的额头撞上安全气囊,耳中嗡鸣间,听见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啸。
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越野车已拐进一条被雪覆盖的土坡,两侧是齐人高的灌木丛。
灌木丛中,冰冷的树枝上挂满了积雪,时不时有雪粒簌簌落下。
商务车的远光灯被挡在身后,只余一点模糊的白芒。
“下车。”郝宇轩解安全带的动作快得像抽刀,“从这里往下走两百米,有个排水渠盖板。”他绕到车尾,从后备厢拽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结冰的地面,那地面硬邦邦的,仿佛一块巨大的冰板。
“我上周来踩点时掀开过,下面是防空洞的通风道——”
“为什么不早说?”赖诗瑶攥着文件的手在抖,“你明明知道会有今天!”
郝宇轩的手电光晃了晃,照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他的眼中满是疲惫和担忧。
他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雪,指腹擦过她冻得通红的耳垂,那触感冰冷而又温柔。
“因为我贪心,想多陪你看两天申遗馆的模型。”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直到昨天他们砸了你的办公室,我才敢把这条路列进选项。”
身后突然传来车胎碾过碎石的声响。
郝逸辰猛地拽住赖诗瑶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她推进灌木丛。
她的身体被冰冷的树枝划过,传来一阵刺痛。
“走!我断后!”他的白衬衫被灌木勾破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保护她被醉汉划伤的。
此刻疤上凝着薄汗,在雪地里泛着珍珠似的光。
此时,赖诗瑶心中矛盾极了,她既担心郝逸辰的安危,害怕他会受到伤害,又害怕证据被销毁,那将前功尽弃。
“不行!”她挣开他的手,文件袋在两人之间扯开一道缝隙,几张泛黄的信纸飘落在地。
郝宇轩弯腰捡起,手电光扫过信纸上的英文签名——“致东方艺术收藏协会,关于茶马古道唐卡的运输方案...”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申遗资料,是他们的交易记录!”赖诗瑶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她为那些被盗文物的命运感到担忧,更为盗窃集团的罪行感到愤慨。
三个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赖诗瑶这才发现,文件袋最底层压着一叠盖着跨国财团钢印的合同,日期从1998年到2023年,每一页都列着“唐代金佛”“宋代茶器”“清代唐卡”的运输路线和买家信息。
“原来他们偷的不只是文物。”郝逸辰蹲下身,指尖抚过一份1999年的报关单,“是整条文化脉络。”他抬头看向赖诗瑶,眼尾的泪痣因为激动微微发红,“瑶瑶,这些要是曝光,能让他们牢底坐穿。”
但话音未落,商务车的远光灯已刺破灌木丛,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赖诗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喉咙发紧:“如果被抓住...这些证据会被销毁。”
“不会的。”郝宇轩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你手机里有加密云盘,对吗?”他指腹摩挲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他们交往一周年时,他亲手设计的,戒圈内侧刻着云盘密码。
赖诗瑶猛地抬头。
郝逸辰已经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输入一串数字:“我黑了他们的信号屏蔽器,现在有三格4G。”他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发给张教授,那个总在文化论坛替你说话的老头,他手机里有防追踪软件。”
远处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至少十个人的脚步声踩着积雪逼近。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声。
赖诗瑶的手指在屏幕上发抖,逐条拍摄证据时,镜头都在晃。
郝宇轩替她稳住手腕,体温透过毛衣袖口传过来:“慢慢来,我们给你计时。”郝逸辰则背对着声源站着,脊梁挺得像把剑,嘴里哼着她最爱的那首《月光》——那是他为她写的歌,此刻成了最稳的节拍器。
“发送成功。”手机提示音响起的瞬间,赖诗瑶膝盖一软。
郝逸辰立刻扶住她,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做得好,我们的小英雄。”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围巾里,“现在该我们跑了。”
但他们刚冲进排水渠,身后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财团的领头人站在月光下,皮靴踩着她方才掉落的信纸,嘴角勾着冷笑:“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他身后的保镖举着电击棒,蓝光在雪地里滋滋作响。
那蓝光仿佛是恶魔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郝宇轩将赖诗瑶护在身后,郝逸辰站在另一侧,两人背靠背,像两堵墙。
赖诗瑶看着他们紧绷的肩线,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她被校园霸凌躲在楼梯间,也是这样两堵墙挡在她面前——一个递来温热的姜茶,一个替她擦掉脸上的墨水。
原来十年过去,他们依然是她的盾。
“看来要动真格了。”郝逸辰活动了下手腕,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他是娱乐圈出了名的“温柔贵公子”,可没人知道他曾在泰国跟拳王学过三个月泰拳——为的是“能在瑶瑶需要时,多撑三分钟”。
就在保镖们逼近的刹那,山脚下突然亮起一片红蓝警灯。
张教授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点中气十足的颤抖:“跨国文物盗窃案专案组在此!所有人不许动!”
财团领头人的脸瞬间煞白。
赖诗瑶看着警察冲上来铐住那些人,看着张教授举着她发的证据复印件朝她跑来,突然就哭了。
郝逸辰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反把自己脸上蹭了道黑;郝宇轩则低头吻她发顶,喉结滚动着说:“没事了,都结束了。”
后来的事像一场梦。
文物局召开新闻发布会,那些压在文件里的罪证被投影在大屏幕上;茶马古道申遗办公室的电话被记者打爆,主任握着赖诗瑶的手说“多亏你”;甚至她的身世——那个从小被遗弃的秘密,也在调查中浮出水面——原来她是茶马古道最后一代马帮头人的外孙女,那些被偷的文物里,有半幅她外婆绣的茶幡。
“所以你看。”郝逸辰举着那半幅茶幡,在博物馆的展柜前冲她笑,“你从来都不是无根的浮萍。”郝宇轩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不管你是谁,你都是赖诗瑶,是我们的光。”
人群中不知谁鼓起掌,接着是一片掌声。
赖诗瑶看着玻璃展柜里的茶幡,又看看左右两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那些年受过的苦,都成了此刻幸福的注脚。
但生活总留着小尾巴。
申遗成功那晚,三人在马帮驿站的老茶树下喝茶,郝宇轩翻着一本旧账册突然顿住:“瑶瑶,你看这个——”他指着账册最后一页的批注,“‘密档藏于青狮岩第三块砖下’。”
月光透过老茶树的枝桠洒下来,在账册上投下斑驳的影。
赖诗瑶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郝逸辰凑过来看,指尖点着那行字笑:“看来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