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又像是什么东西磕到墙上。
陆临舟猛地抬头,脊背紧绷,眼神警惕地望向窗口:“谁?”
窗外寂静无声。
舒佳凝吓了一跳,往陆临舟身边靠了靠。
陆临舟挪开半寸,起身时军装带起一阵风,快步跑出门,在走廊停下脚步。
阳光透过树叶漏了走廊,在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远处尽头的窗玻璃反着光。
长长的走廊空空荡荡,只有教室里吊扇转动的声音。
陆临舟薄唇紧抿,左右扫视一圈,却空无一人。
他敢确定,刚刚门口一定有人。
走廊的地刚刚被拖干净,地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水印。
陆临舟隐约能看到教室门口确实有几处还没干透的模糊鞋印。
他抬眸望向走廊,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墙角。
那里有团黄色的东西半掩在阴影里。
陆临舟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触到那团布料,是件黄色的运动背心,很大很宽松,上面印着船厂标识字样,却没有具体的名字。
军校离船厂不算太远,需要读夜校提升学历的人也很多。
再加上船厂家属更是多得数不清,陆临舟根本没法一时半刻就认出这件背心的人主人。
陆临舟攥紧背心,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空荡的走廊。
……
林穗穗第一次感谢自己的反应那么快。
她一路跑到走廊尽头拐角处,躲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她的后背紧贴粗糙的水泥墙,喉间喘着粗气。
林穗穗拽着帆布包的手不住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耳边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像要撞碎肋骨蹦出来。
偷听别人说话被抓,实在不是件好事。
阳光从走廊那边斜斜切进来,却只到她脚边,没照到她身上。
林穗穗盯着那被挡住的阳光那明暗交界的地方,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她眉头越皱越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疑惑,又像是隐忍。
林穗穗根本没想到,陆临舟在学校里还有这么一段感情。
心脏处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泛着酸水,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带。
林穗穗意识到,这个军校笑话,大概是陆临舟喜欢的女生。
听她的意思,陆临舟之前甚至还给她写过情书告白。
而且……
如果不是当初陆父陆母“毒傻”了陆临舟,只怕他们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是因为他没法回军校了,所以失联了。
而且现在想想,当初陆临舟变傻以后,确实也收到过一些学校的来信。
但是当时陆母不喜他跟省城的人联系,那些信总是还没陆临舟手上,陆母就都拿着烧掉了。
现在想来,应该也都是这个女孩子写过来的。
这一刻,林穗穗忽然想明白了。
难怪陆临舟一直这么着急回军校。
本来她只是以为他想离开柳湾村,回到省城,甩掉她这个累赘。
但只怕不止那一个原因。
他这么着急回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女孩。
林穗穗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躲?
听就听了,有女生喜欢他要跟他求婚,还是军校校花,不是挺好的吗?
她作为他的嫂子,应该替他开心才对啊。
……
陆临舟视线还落在走廊尽头,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过去看看。
舒佳凝跟着出来,看着他手上的黄色背心,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
“是有人听到了吗?”舒佳凝仰头看着陆临舟,眼神里带着委屈和不安:“是谁?”
陆临舟没回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道。”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清楚带着什么情绪。
陆临舟低头看了手里的黄背心一眼,攥进掌心里准备离开了。
“被人知道也没关系。”舒佳凝快步拦住他,肩头长发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临舟,只要我们毕业了就结婚,那被人知道也挺好的,不是吗?毕业方案很快就要下来了,我……”
“抱歉。”陆临舟猛地抬头,眉头拧成结:“我会当做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舒佳凝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
陆临舟沉声道:“这件事,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舒佳凝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却硬撑着扬起下巴:“为什么?”
吊扇在头顶吱呀乱转,搅得空气闷热难耐。
舒佳凝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带着委屈又倔强的傲气。
她伸出右手,指尖缓缓勾住他的衣角,又很快松开。
她不是个擅长低头和哀求的女孩,就算是此刻,也是一样。
陆临舟沉默着,下颌绷得很紧。
他的视线从她泛红的眼眶扫到颤抖的指尖,又移开,望向楼下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
但舒佳凝却从那短暂交汇的目光里,看出他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昨晚,一向和睦的舒家,因为她的事而产生了分歧和矛盾。
舒母将相框放在桌面上,推到舒佳凝面前。
照片里,穿着军装的男人面无表情,胸前的勋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隔壁张姨介绍的,下周见面。”舒母轻声道:“佳凝啊,人家是副师长家独子,年纪轻轻就立了二等功,很优秀的。”
舒佳凝低头,语气坚决:“我说了不去。”
舒父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发出响声。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乡下来的小子?!”舒父的声音拔高:“他连学费都凑不齐,早躲回山沟沟去了!能有什么出息?”
“不是的爸爸,他是军校最厉害的,以后会有出息的。”舒佳凝急于让父亲相信自己:“而且他已经回军校了!”
“所以呢?”舒父拍案而起:“那他来找你了吗?你们好了吗?他连你发出的信都不回,他还能担起什么来?”
舒佳凝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舒佳凝看着眼前的陆临舟,忍不住开口。
“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我写了好多封信给你。”舒佳凝声音放低了些:“每封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是每封都石沉大海。直到我看见你在靶场带新生,我才知道你早就回校了。”
“你回学校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等你来找我,等你向我解释为什么消失这么久,为什么不回我信。”舒佳凝紧攥掌心:“可你即使是回来了,你在我的世界里还是消失的状态。”
她上前半步,紧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装不认识我?”
远处传来训练场上的口令声,一声比一声急。
陆临舟脊背绷得更直,手指一下又一下捏着掌心的黄背心,指节泛白。
他喉结动了动,却始终没开口。
只是脚尖不自觉地碾了碾地面,像是迫不及待要逃离这个地方。
她说了这么多,可陆临舟还是无动于衷,舒佳凝只觉得胸口都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她的骄傲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舒佳凝急切地上前一步,攥住他手臂:“陆临舟,你倒是说话啊?”
陆临舟轻轻甩了甩胳膊,动作很轻,却带着坚决:“很多事,过去就是过去了。”
这不是舒佳凝想听到的答案。
舒佳凝的手被甩开,尴尬地悬在半空,又缓缓落下。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舒佳凝的声音发颤,带着破碎的哽咽,扬起下巴却未曾低下一点:“你变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