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平定青海战乱有功,着晋为一等公。先广东巡抚年遐龄,封一等公加太傅衔。广东巡抚年希尧,晋内阁大学士并统管内务府,任总管大臣,准其南书房行走。”
年世兰死在皇上最爱她的年纪,生前甚至还没来得及在后宫弄出人命,也没有卖官鬻爵。年羹尧更是一朝失了妹妹安静下来。
年家的一切,都在年世兰的死后被一层朱砂痣的光环所笼罩,不仅官途亨通,就连子辈也备受庇荫。
“兹尔年家幼女年世芍,惠毓名门,秀外慧中,着抬年世芍为满军镶黄旗,并赐婚于慎贝勒为嫡福晋。”
年世兰临终时的理解和爱意,叫皇上内心堆积了厚厚一叠的心疼与愧疚,无处发泄,便只能惠及家人。
皇后眼睁睁瞅着皇上似入魔般的把年家高高捧起,唇角带着些疯魔的笑意,低低的嗔笑在静谧的景仁宫响起,竟有说不出的阴森。
“竟是,比纯元还要心痛吗?”
她实在不能理解,明明纯元死后,得到庇荫的,也只是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而已。
年家,怕是要扶摇直上了。
若不是了解年世兰的性子,宜修真的要怀疑这是年世兰布下的‘红粉陷阱’了。
如果说年家的收到的优待已让宜修眼红,那接下来,皇上的圣旨更是叫宜修按耐不得。
“襄嫔,贤妃?哈哈哈,她年世兰何德何能,不过一条命,便能换来这么多的利益吗?给了她那个女儿固伦公主还不够,皇上还要封其为贤妃?!曹琴默也配!”
泄愤似的把书房的摆件砸了一地,皇后坐在废墟般的屋子里半晌未曾出声。
剪秋心疼的为自家主子揉着头,张了张嘴,似乎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但即便如此,皇后依旧没有把曹琴默放在猎杀名单里。一是曹琴默容貌不算上等,也不得皇上的喜爱。不会有皇子,即便封了妃,也只是六品官的汉军旗,不足为惧。
二是年世兰到底已经死了,还能给曹琴默多少庇佑呢?没有年世兰,皇帝都不一定能想的起来去看她,如今,更有威胁的,还是延禧宫的甄官女子。
“剪秋,甄氏的胎怎么样?”
这些时日因着孝淑皇后的薨逝,剪秋怕皇后头疾复发,日日盯着景仁宫的众人,倒是有一时间忽略延禧宫的情况了。
“负责甄官女子胎的是一位姓温的太医,前几日据说熬了保胎的药,约莫着是不好了。”
“本宫不是要听你这等模棱两可的话,为孝淑皇后哭灵如此辛苦,甄氏承受不住孕育皇子的福气,也是正常。”
剪秋低低的应了是,并没有把那个不出名的温太医放在心上。
可不管是相克的食物,还是含了红花和麝香的点心,都被甄氏一一避了过去。
皇后眼瞧着请安时甄嬛的肚子一日比一日明显,万般忍耐下,却还是走了在曹琴默眼里最昏庸的一招。
“皇上,求您了,叫皇后娘娘取消赏花吧。娘娘,娘娘她刚去了没多久,臣妾实在,实在做不到穿红着绿,似是没事人般啊。”
这是曹琴默第一次主动到养心殿请安,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装,头上的旗头也只是用了寡淡的几根玉饰不误了身份而已。
皇上伸手扶起曹琴默,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低低叹了口气:“这事是皇后做的心急了些。莫要哭了,世兰有你记着,泉下有知定会安心的。”
曹琴默拭了拭泪,看着皇上低声请罪:“臣妾失礼了,实在是这几日温宜也嚷着要干娘,臣妾日日哄着,心里头也难受的紧。”
“你们母女都是好的,这贤字与你是极为般配。”
“不敢当皇上的夸奖,不过是尽了妃妾的本分罢了。食君俸禄,臣妾才疏学浅,能为皇上分忧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给皇后浅浅上了一层眼药后,曹琴默似是不经意的提起了延禧宫请太医的次数频繁。
“也许是臣妾多心了。只是温宜和弘晏如今也大些,正是关不住的时候,每每和敬嫔欣贵人遛弯时,听得这些闲话,总是操心的。
毕竟,毕竟娘娘刚走,这话......臣妾听着,便有些不入耳。”
曹琴默的声音低低喃喃,皇上只过耳,便知道曹琴默的担忧是为何。
“是了,你说的对。世兰刚走,若是甄氏的胎因着......总不好叫世兰背了污水。”
是他下令给孝淑皇后哭灵七天,若是甄氏的胎有了什么不好,便是万分之一的污糟之语,也是惊了世兰的在天之灵。
皇上拍了拍曹琴默的手:“你便是这般贴心,不枉世兰惦记着你们母女。”
年羹尧曾经送进宫多少东西,年世兰在最后的时日把体己都送到了储秀宫里。说是给温宜存着,就当她这个干娘给了添妆。
曹琴默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脸,却透露着苦涩。
“孝淑皇后虽然喜欢立规矩,但是说两句好听的就能哄住。臣妾得了庇佑,已是莫大的恩德,不忘本,方能守住本心。”
皇上拉着曹琴默的手想了想:“世兰在世时最惦记的就是温宜。还央着朕找了几个女夫子,说什么宫里的嬷嬷死板教条。朕原是觉得不合规矩,只是现在想想,温宜是朕的女儿。朕说的规矩就是规矩。
如此,便叫夫子们进宫住着,先陪着温宜玩几年,而后再慢慢启蒙。”
曹琴默掐了掐手心,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谢了恩,又和皇上怀念了会儿年世兰,便自行离开了。
“苏培盛。”
皇上想着甄嬛的胎,似是又看到了故人苍白的面容,便提步往延禧宫而去。
对于甄氏,皇上其实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一个怀念发妻的工具而已。
只是贤妃有一句话说的对,世兰在世时,即便看不惯后院任何一个女子,但对孩子们都是宽容的。
不光是曹琴默这一胎,甚至芳妃和欣贵人的孩子都是世兰别别扭扭的保下来的。
可能世兰自己都没发现,她对于有身孕的人,总是有些口不对心的心软。
思及此,皇上叹了口气。
世兰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保持着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她果真爱惨了朕!
(曹琴默,年世兰:你开心就好。)
西配殿有五间房,但只有其中三间是属于两位官女子的。又因着太监宫女不能混住在一起。
所以,甄嬛和沈眉庄只能睡在一张床上。
这可真真应了两人‘抵足而眠’的心愿了。
只是,从前觉得这般亲密又有趣,现如今不得不长期住着后,才知晓有多不方便。
尤其是甄嬛的肚子日渐变大,本就不算宽敞的床连翻身都没有空隙。
皇上站在延禧宫西配殿的门口,迟迟不肯挪动脚步进去。
不是别的,他在门口就看全了整个屋子,又小又挤,还阴阴的。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官女子的住处,还挺震撼。
“婢妾给皇上请安。”
甄嬛和沈眉庄出来行礼,本以为皇上亲临看见这环境能得两分怜惜。却没想到,皇上看了两人一眼,迈步走到了延禧宫的正殿坐了下来。
“把给甄氏保胎的太医叫来。”
甄嬛失落了一会儿又打起了精神。
虽然有温实初在,但她的屋子里多了太多伤身的东西。如今能得皇上垂怜,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