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宗佑的出现,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已然麻木的神经末梢。他那双残留着“正常”世界光亮的眼睛,与这栋建筑的污秽格格不入,也照出了我此刻身处地狱的清晰倒影。
徐文祖的“帮助”?狗屁。
他是要把尹宗佑当成参照物,一面映照我“堕落”的镜子,或者一块测试我“掠食”本能的试金石。
我不能让他得逞。至少,不能完全如他所愿。
扮演需要对手。而尹宗佑,这个原着里被逼到绝境的“主角”,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量。
接下来的两天,考试院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徐文祖没有再出现,仿佛刻意留出空间让“化学反应”自行发生。作家依旧沉浸在他的癫狂创作中,双胞胎在走廊里逡巡的次数似乎少了些,但那股浑浊的恶意并未消散。严福顺依旧按时“投喂”,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忌惮?
我像幽灵一样在建筑里游荡,刻意避开与尹宗佑的直接接触,但总能“恰好”在他出现的地方留下痕迹。
比如,在他小心翼翼去公用厨房接水时,我会提前在灶台上,用之前处理“食材”时沾染的、尚未完全洗净的暗红色污迹,画下一个简单的、扭曲的符号——类似徐文祖笔记本上那个刺穿眼睛的三角标记的简化版。
比如,在他深夜被隔壁双胞胎的动静吓得不敢出门时,我会在203的门缝下,塞进一张空白的、边缘却被我用力捏得皱巴巴、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稿纸——从作家那里偷偷拿的。
我不与他交谈,不给予任何明确的提示或警告。我只留下这些充满暗示和不安的“痕迹”,像播撒恐惧的种子,让他自己去疑神疑鬼,去拼凑这栋房子的恐怖真相。
我要让他知道,这里不安全。但同时,我也不能让他把我当成救命稻草。我需要他保持恐惧,保持孤立,但又不能彻底崩溃。他必须成为一个持续散发“不安”因子的存在,搅动这潭死水,吸引那些窥视者的注意力。
而我,则隐藏在幕后,观察着一切。
第三天下午,机会来了。
我“偶然”地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与刚从外面回来的尹宗佑迎面遇上。他看起来比刚来时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眼神里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最便宜的拉面。
他看到我,脚步明显顿住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知道,我留下的那些“痕迹”起作用了。
我停下脚步,站在比他高几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经过练习的、空洞而冰冷的眼神,静静地与他对视。
楼梯间光线昏暗,只有我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尹宗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他抓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是双胞胎之一。
尹宗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脚步声在二楼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缓慢地上楼。
“咚……咚……”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
尹宗佑求助般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在那双胞胎的脚步声逼近到只剩半层楼时,我忽然动了。
我向下走了一级台阶,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然后,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极其低微的声音,快速地说了一句:
“别吃她给的东西。”
声音沙哑,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像一句机器的警告。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向楼下走去。
在与那个正慢吞吞上楼的、体型庞大的双胞胎擦肩时,我甚至没有侧目,仿佛他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我能感觉到,身后尹宗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的背脊上。震惊,疑惑,还有一丝……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微弱的希望?
而迎面而来的双胞胎,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贪婪和一丝被无视的恼怒,但最终,他还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僵立在楼梯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尹宗佑。
我走下楼梯,没有回头。
种子已经播下。
恐惧,猜疑,以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提示”,会在尹宗佑的心里发酵成什么,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徐文祖一定在某个角落,看到了这短暂的交汇。
他会怎么解读?
解读成我对新“玩具”的警告?解读成掠食者对地盘的本能维护?还是……解读成某种更复杂的、他乐于见到的互动?
无论他如何解读,水已经被搅浑了。
我回到304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掌心,因为刚才的紧张而微微出汗。
扮演一个冰冷的、散发危险气息的“同类”,比想象中更耗费心力。
窗外,天色渐暗。
这栋吃人的建筑,又即将迎来一个血腥的夜晚。
而尹宗佑,他能熬过今晚吗?
我闭上眼。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场徐文祖主导的死亡游戏中,我必须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