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殿是墨王爷从前当皇子时，在宫里住的院子。
皇帝登上宝座后，为了体现他们兄弟情比金坚，在墨王爷出宫后依旧留下了长信殿，供王府的主子进宫时休憩歇脚。
长信殿里，气氛沉闷，静得针落可闻。
墨司渊端坐主位，抿着唇，面色冷冽。
墨司曜和姜雪璃，还有墨司烨三个人并排跪在地上。
方才一场闹剧，王宴和苏家大哥给墨司渊面子，识趣地告辞。
凤宸无视墨司渊的明示暗示，进了长信殿比回他自己家都熟，熟门熟路地坐在墨司渊身旁，占据最佳角度看热闹。
“时辰不早了，墨世子再不抓紧时间揍弟弟，晚宴都要开始了。”
见墨司渊好半天光打雷不下雨，只瞧着地上三只没有动手的意思，凤宸好心提醒。
墨司曜瞪着他:“晚宴快开始了你不去位置上坐着，在这里干嘛？”
凤宸无所谓地摆摆手:“那破晚宴有啥可去的，每年都是那几道菜，那些个人，看都看腻了。”
墨司曜来了精神:“你也觉得无聊死了对吧？大冷天吃冷菜冷饭就够烦了，还要看一群男男女女搁那儿唱唱跳跳，吟诗作对，真不知道为什么大过年的我们要在这里受罪……”
“闭嘴！”墨司渊顺手从桌子上捞起一个茶杯砸过去。
墨司曜轻轻松松接中茶杯，膝行几步，跪到墨司渊面前，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乖巧地双手奉上，“哥，你喝口茶消消气。”
墨司渊神色淡淡:“我有什么好气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亲兄弟相见不相识，干架都干到皇宫来了。”
墨司曜撇撇嘴:“我哪知道他是墨九啊？他一年到头都不会露一次面，露面不是戴着帷帽就是蒙着头巾，谁认识他？哦对了，我上一次见到他的脸还是五年前呢。”
五年前，西域送来几匹汗血宝马，刚好遇上围场秋猎。
圣上龙心大悦，选了匹枣红色的小马驹作为获胜者的战利品，引得各家少年郎跃跃欲试，都想在猎场上拔得头筹。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谨遵家中长辈教诲，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比赛过程激烈但适可而止。
墨司曜和墨司烨两兄弟却是当着圣上的面立下生死状，在马场上打的轰轰烈烈你死我活，一招一式之间全然是奔着两人必须一人死一人残去的。
若不是墨司渊及时出手制止，他那会儿高低得少一个弟弟，再得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弟弟。
此时听他提起这事儿，墨司渊斜他一眼，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要不要叫个太医瞧一瞧？”
墨司曜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信口胡诌:“还说呢，墨九都认出我是他亲哥，他还下这么重的手，他这人看着就阴险，刚才肯定是想弄死我，哥，你可不能放过他……”
“说话这么利索，看来没有大碍。”墨司渊心下松了口气。
墨司烨其人六亲不认，经常连墨世子的面子都不给，墨司曜敢扇他耳光，没被他打死算他命大……
他视线落在墨司烨身上。
墨司烨面无表情，问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吗？”
墨司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顿了一会儿，开口:“父王一直希望你能在人前多露露面，刚好今晚人都在，你迟一些再回……”
“不必。”墨司烨打断他的话，“世子不用担心父王那边，我回去会跟我母妃说清楚。”
墨王爷想让墨司烨出现在人前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爱妃柳侧妃枕边风吹的厉害，总在他耳边念叨她只有墨九一个儿子，又从小体弱多病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墨王爷怎的这般狠心，偌大一个王府全给了墨司渊，她的儿子却只能藏在暗处，事是他做，功劳都是旁人的……
柳侧妃出身不好，小门小户出来的。
那年，北城柳秀才家出了个绝世大美人，名动锦城。
风流的墨王爷天天往柳家跑，跑的多了，一来二去柳侧妃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出身低，眼界也低，柳侧妃幼时跟着柳秀才念了几年书，养成了心高气傲还眼高手低的性子，遇事掐尖要强，被人当枪使还要谢谢人家给她出主意。
简单来说，柳侧妃只是长了张精明的面相，实则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花瓶美人。
没心眼的花瓶美人却生了一个浑身都是心眼的儿子，
墨司渊信墨司烨对世子之位无意，毕竟墨九野心太大，瞧不上墨王府这点看着有权有势实际狗屁不是的“权利”。
“墨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凤宸撑开扇子晃了晃，
“旁的事先不说，你这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跟墨家编外人员似的，谁还记得墨王府的九公子呢？”
“你这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回头门当户对的小姐都挑了人家，你上哪儿找媳妇？”
墨司烨抬头看了看他，用眼神问他，这不露脸全都是好处，他何必要露脸？
凤宸恨铁不成钢:“你想打一辈子光棍吗，或者说你是打算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当正妻？”
“这可不行，先不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两人过日子有偏差，你们墨王府也不可能让你娶个什么都帮不到你的媳妇啊。”
“墨九，你听我的，别人不要的，咱可不能捡别人不要的。你长得这么俊，只要你平时多露露脸，只有你先挑的份……”
“小门小户？什么都帮不到？”
这话戳到了墨司烨的痛点，他表情一下冷肃下来。
如果，如果不是柳侧妃出身不如墨王妃，轮得到墨司曜娶姜雪璃？
凤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干笑一声，找补道:“墨九，我不是在内涵什么，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你人挺不错的，得配个顶好顶好的姑娘才合适……那啥，我也不是说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好，但成亲这事吧，真的还是要门当户对更合适，不然将来你墨王府有点什么事，娘家那边一点没法搭把手……额，我不是盼着你们墨王府出事——”
得，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一向口齿伶俐的凤世子自个儿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讪讪闭上了嘴。
室内冷寂下来。
墨司渊目光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姜雪璃身上。
姜雪璃底气不足地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墨司渊索性起身，蹲到她面前，仔仔细细看了她好半天，面上露出不解之色:
“长得一般般，性子又野蛮，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不通，怎的还能成了个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