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只见殿外忽有幽光浮动,如薄雾凝霜,似轻烟笼月。月神牵着双目失神的高月踏过星河甬道,水晶履每一步都激起星芒涟漪,衣袂未动而流风回雪,莲步无声却惊落飞花——正是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但见她身披绡纱长裙,其色如月华初泻,银辉流转间隐现星纹暗绣,恍若九天银河倾泻而下。腰间束以冰蚕丝带,随风轻扬时,似有泠泠清响,如环佩相击。广袖垂落如云,袖口金线勾勒玄鸟图腾,振翅欲飞,更添三分神性。
天蓝色眼纱长垂及腰,薄如蝉翼,其上枝叶暗纹若隐若现。抬眸处,其容貌方显:透过眼纱只见,眉若远山含黛,斜飞入鬓,眉心一点冰蓝月印,皎洁生辉;双眸微阖,睫羽如蝶栖寒枝,眼尾缀以银箔花钿,顾盼间似有冷光流转,深不可测。鼻若悬胆,唇色淡如樱雪,不施朱粉而自带清华。青丝高绾成望仙髻,斜插一支水晶步摇,坠下明珠颗颗,行动时珠光摇曳,恍如月晕环身。
其气质更非凡俗可比,立如寒潭孤鹤,行似弱柳扶风,周身萦绕淡淡霜气,所过之处,玉阶凝露,纱帷结霰。偶有夜蝶误入殿中,绕其衣袂三匝,竟倏尔化作冰晶碎落,足见其功法之诡谲。
忽闻她轻启檀口,声如冰簟滴露:“东皇阁下,人已带到。”话音未落,殿中烛火齐齐低伏,似月出而群星黯。此般风姿,非姑射神人不可拟,纵是湘君洛神在世,亦当敛衽避其辉光。
东皇太一不由得看痴了,暗道,又是一个不输焱妃的绝色大美人啊。接着又看向高月。
只见一抹纤影独立月神身后。小女约莫豆蔻年华,青丝如瀑垂落腰际,发尾微蜷似墨色流云,额前碎发轻拂,更添几分稚气灵动。那眉眼轮廓,分明是昔日焱妃的模子刻出来的——黛眉如新月初生,不画而翠;杏眸若秋水含星,睫羽轻颤时,似有流萤栖于其上。
肌肤胜雪,透着一层淡淡的粉晕,如初绽的樱瓣凝了晨露。唇若含丹,不点而朱,微微抿起时,颊边便陷下两个小涡。耳畔垂着两枚小巧的银铃坠,行动时叮咚清响,似山涧溪流轻叩青石。
一袭浅紫襦裙裹着纤秀身姿,衣袂绣着银线暗纹,行走时如月华流淌。腰间束着靛青丝绦,缀一枚冰玉禁步,莲步轻移间,环佩叮当,清越动人。广袖随风轻扬,露出半截皓腕,腕上缠着红绳金铃,正是当年焱妃留下的旧物。
稚嫩中已见绝色雏形——眼波流转处,依稀可见其母当年的风华绝代,却又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青丝间斜簪一支银蝶步摇,翅翼轻颤,恍若随时要乘风飞去。偶有风过,扬起她鬓边一缕散发,掠过粉腮,便叫人想起春雨中的海棠,娇怯却明媚。
这般容貌气度,分明是东君血脉最完美的传承——既有焱妃倾世之姿的七分神韵,又独得三分稚子纯真。假以时日,必是又一位惊动九州的绝代佳人。此刻她失神的双眸正仰首望着天际流云,眸中映着朝霞,恍若将整片晨曦都盛进了眼底。
随即月神对着怯生生的高月道,去吧,没事的。
高月赤足踏在星轨铺就的地面上,脚下每一步都泛起幽蓝色的涟漪,如同踩在深不见底的宇宙之中。
她茫然四顾,周围是无尽的虚空,唯有星辰闪烁。
东皇太一黑袍猎猎,面具下的目光深邃如渊。他缓缓抬手,星辰随之流转,低沉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高月怔怔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不解。
东皇太一微微低头,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只有很少的人才可以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你明白吗?”
高月迷茫地摇摇头。
“大部分的人根本无法通过你刚才走过的路。” 东皇太一指向她身后的星轨,“他们会迷失在这漫漫星空之中……但你对此并不陌生,是不是?”
高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有人曾经教过你,是不是?”
她再次点头,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一个温柔的声音,一双温暖的手,教她辨认星辰的轨迹……
东皇太一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道:“其实,你并不叫高月。”
高月猛然抬头,瞳孔微微收缩。
“你姓姬,名如,字千泷。”
“姬如……千泷?” 她轻声重复,仿佛这个名字带着某种魔力,让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东皇太一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寻常女子没有名字,只有姓氏,当她们成婚时才会附有名字。然而,那些拥有高贵血脉的女子,自出生起就拥有自己的姓和名。”
他缓缓走近,黑袍拂过星轨,带起一片幽光:“姬是属于那个最尊贵家族特有的姓,带你来的人——她和你有着同样的姓氏。”
高月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出月神那张冷艳的脸。
“她其实是你的姨母。”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命运的宣判,“这个家族从诞生至今已经延续了整整一千年,所以你的字,叫做千泷。”
“姨母……千泷……”高月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涣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
就在这时,月神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观星台边缘,银白色的长裙在星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手持幻音宝盒,声音清冷如霜:
“东皇阁下,荧惑守心之象应验了。”
幻音宝盒缓缓飘向东皇太一,盒身雕刻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东皇太一伸手接过,指尖轻触盒盖,低语道:“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刹那间,十二音阶自行鸣响,空灵而诡异的乐声在观星台上回荡,星辰仿佛随之震颤。
“如此美妙的音乐,究竟是魔还是道?” 东皇太一仰首望天,“在这风云末世,它又将为天下众生演奏怎样一首安魂之曲……”
月神微微垂首,声音平静:“能够演奏这首乐曲的人,想必非东皇阁下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