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大人，你是说天尊要封庄清云五品真人？”昊元神君楚善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不是还说他扰乱纲纪，不加责罚已经是陛下鸿恩了吗？”
孙辅机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并几而坐的他，楚善登连忙坐起双手接了。“这是我下朝之后，才想到的。再想想，可能当时想到这一点的只有梁子房那个老家伙。的确，我们都不懂天尊。他如果能给你我猜到了，还是当今南荒朝廷独一无二的陛下天皇广孝天尊吗？他说加三级，那是给我们一个机会去猜，去想，去琢磨。最后还要我们自己发现，每一个人都不如他的格局宏大，心胸气魄。当我们还在纠结到底给小子加个三级是不是太多时候，他心里早就认定了要至少给他加两品。这样才能出乎我们的意料，敲打我们，让我们知道，再怎么努力，想破了头，我们还是不如他。”
楚善登听到要给庄清云加三级就已经心跳加速难以理解了。他现在不过正七品上，虽说加一级就是真人品位，但是要成为朝廷的中坚力量五品官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从正七品上到正五品上，这二品八阶，自己曾经爬了几千年。而刚刚升到正五品上的弟子万法，仅在五品的四阶里就兜兜转转了上万年。如今，庄清云一步登天，先是进士科及第入职朝廷，然后短短十年，难道就要和自己苦心栽培了那么久的弟子万法平起平坐不成？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司空。这朝廷的法度岂是可以如此儿戏？”
“糊涂！天尊就是法度，陛下就是纲纪。到今天你还不懂吗？”
看到被自己大声呵斥的楚善登脸色难看，孙辅机自也无意为难。“善登啊。我今天特意叫你来，就是要提醒你。你什么都好，就是格局不够。今天陛下给我看到的，就是他与生俱来，八荒六合中独一无二的气势和魄力。要说这点，我们真都不如他。”
“我来问你。高明天子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大理寺和刑部我都安排妥当了。只等陛下松口，把那些宵小交给政事堂。如果司空能再说服都察院的话，高明天子谋逆的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水落石出。说的好啊。其实，我们也只是推他一把，谁让他真有不臣之心呢。都察院那里，你不用担心。我那高姥爷不是谁都可以游说的。不过陛下已经把查案的事交给了你我，这就足够了。”
“记住，要做得虚点。只有影子最好。只在关键一二处，证死他。其他的点，只让人疑惑，千万不能硬来。只要吊起了天尊的疑心，哪怕说我们办事不利都是好的。一定要让李承天自己害怕，逼他自己动手，我们千万不可以直接动他，明白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另外，还有兵权，如果我们可以拉拢李道宗，再把徐世功派去东部。这样，一则天子容易因为徐世功的离开而以为有机可乘，让他在压力下，更轻易下决心放手一搏。另一方面，李道宗这次和我们的配合十分默契，到时候安插我们的人指挥镇压谋逆。这样平叛之功就都是您的了。”
“善登，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格局。不是所有的好处，一切的利益都要去抢，去夺。你要学会看得远些。这件事的成功与否大于任何人一时的得失。为了成功，无论谁在过程中获得什么利益，甚至让我们有所损失，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成功把李承天逼反，就是我们的胜利。其他都不重要。”孙辅机用着几乎可以形容为语重心长的态度，对着比自己还大不少的楚善登苦口婆心地说着。
“高明天子倒台之后，就是魏国天君李泰褒和晋国天君李为善的兄弟相争了。谁能够辅佐新帝天尊，谁才是最大的功臣。平叛之功，得当今盛赞固然重要。但是天尊万年之后呢？与新帝天皇的数万寿元带给你的权势相比，哪个更大哪个更重，难道还要我说吗？”
“但为什么一定会是晋国天君？又一定要是九殿下李为善呢？依在下看来，陛下心中明明一直更倾向于四殿下李泰褒啊。司空大人，您如此孤注一掷是否太过冒险了？”
“一定会是李为善，也必须是李为善。”孙辅机紧张而又兴奋地坐直了身子，用力抓紧了手中的杯子，把水都洒了不少。
“善登啊。老四和当今太像了，甚至比他更霸道，更强势。他自小就我行我素目中无人。不要说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进入他的核心势力圈了。就算进去了，也不过和那些已经在里面的人一样，都是他的傀儡，全要做他的附庸。这样的新帝，于你于我又任何意义？只有李为善，他天性懦弱，耳根子又极软。只要我们扶保他登基，那天下不就是你我的天下吗？你懂不懂啊！”
楚善登是何等精明的人，在孙辅机这番肺腑之言下，哪里还有半点犹豫。“所以，我们要利用庄清云对晋国天君的影响力去控制他？我们不仅要对李为善好，还要对庄清云好。只要能保李为善登基，就让他小子附庸而上，那又如何？”
“我们动手太晚了。我也没想到时局变化如此。如果早一日让你教化为善，而不是你师弟。我们又何至于此，需要在乎这么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家伙呢？但是事到如今，我不管之前你们有过什么过节。从现在开始，你不但不许动他，还要保护他。特别是万一李泰褒将来有意出手伤他的话，你一定要救他。他会不会感激你并不重要，但李为善是个善良至极还感情用事的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许多事情只要些时间就能安排，楚善登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存心给了庄清云的十粒金丹。好在今天来之前，看他似乎没事，幸好幸好。又想到，如孙辅机所说，假使当初去天君府辅佐李为善的是自己的弟子，怎么还有今天的这个尴尬。哎，都怪梁子房这个老糊涂，趁着自己和孙辅机不在，自作主张建议了天元去做李为善的教化老师。这难道就是天意吗？
夹杂着这通胡思乱想，楚善登和孙辅机又断断续续聊了很久。毕竟要不留痕迹的逼反天子，一步都错不得，一点都不能有痕迹，不然就是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清云，我回来路上，你四师兄刚从鸿胪寺回来。告诉我，你在下界收的那个弟子，智珠子醒了。”
看到庄清云开心地几乎跳了起来，袁乘风微笑着继续说，“他既然已经醒了，你也不用太急着去看他，让他休息一下缓缓也好。先去陛见吧。天尊命你醒来后，即可觐见。”
“什么事啊？师父你知道吗？”
“陛下要加封你品衔。估计你的职务任免上也会有些变动。”接着袁乘风简单地说了几位重臣和天尊一起讨论关于任命他的经过。
“恭喜师弟。别说加三级，哪怕只加一级，你也是真人的品位了。你还那么年轻。太好了。”大师兄汪龙士发自心底为他开心。
“龙士，送清云一下。他虽然修为有所进展，毕竟丹田有异。万一遇见什么突发情况，总是不妥。”袁乘风想到，他既然已经躲不开这个即将到来的风暴旋涡，就勇敢面对这份挑战吧。
“师父，我一个人觐见吗？你不陪我去吗？”
袁乘风点了点头。
在他的眼神里，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刚刚长大成人，第一次离开家的孩子。那种恋恋不舍之中的期待，令庄清云久久不能忘怀。
两人都是有银鱼袋，可以出入皇城的人。汪龙士送他到宫城门口，又苦口婆心地嘱咐他，见了天尊一定要礼数周到。还说，自己会在门口等他出来，接他回去，让他放心。
无论是师父的疼爱还是师兄的关心，都让庄清云的心暖融融的。
在内侍官引导下，一路穿殿过楼，庄清云踩着段段云梯天路，突然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陌生感。即便路盲症十分严重的他，也能在快到凌烟阁之前，就认出位置，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朝服。他的朝服是李为善找纺梭司订做的，按理说十分合身得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穿在身上十分难受尴尬。
“希夷道人，这是你第三次见朕了吧？单独召见，你感觉如何？”广孝天尊豪迈潇洒地依坐在一个远棣神木茶几后面。
“册封大典上还远远见过您一次。除了第一次见到陛下有些紧张，哪怕现在单独觐见，总觉得您有一种春风般的感觉。臣不懂奏对，只知道不能说谎。”庄清云说的，一半是真话，另一半也是真话，只是调料放得有点多。
天尊对他的恭维很受用，更喜欢他的直率。
“知道宣你来干什么吗？”
“师父说，陛下对臣，另有差遣。”
“你师父是怕你骄傲，才这样说的吧。你这些年来，陪伴晋国天君有功，面对情况又有担当愿意任事。这一点，朕很看重。所以想加你一级，让你继续留在他身边扶保他，你可愿意？”
庄清云心想自己这几年尽在天宇琅嬛用功读书呢，哪有陪他什么。最多就是碰巧出了点主意，抓了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这还是自己因为想捣乱，给师兄弟们抢功劳。看来师父理解错了，还以为会给自己封个什么大官呢。哈哈，这样更好，省得和他们磨叽敷衍。
“臣，谢主隆恩。”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心里并没有任何遗憾，甚至有些开心。看来往后的日子里又可以继续专心研习《清虚经》的奥义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等自己再精进些，就可以去找“九叶灵芝”，救了漫天道人，去寻古琴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