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记，到了。”
奥迪A6稳稳停在云亭小区门口，司机上前为黄铁军拉开车门。
“小陈啊。”
黄铁军抖了抖衣服，站起身，精瘦的身上只穿着件行政夹克，独立寒风之中。
饶是江南市冬天不冷，看着也颇为可怜。
“送我去吃饭，这是家事，不是公事，于情于理，我该付车费。”
他从钱包里数了数，一脸不舍得将两张百元大钞塞进司机手里。
“廉洁嘛，当然要从我做起，给我拿好了，这是命令。”
司机肃然起敬，对着黄铁军深深鞠了个躬
黄铁军转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公文包，一个礼品袋，慢悠悠往里走去。
礼品袋朴实无华，就是个农村装花生瓜子常用的编织袋。
谁也不会把它和赃款联想起来。
“呼…”
黄铁军走进电梯，按下某个键，随着电梯逐级上升，他的表情也变得愈发肆意。
“划拉”一声。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拉开袋子。
一整袋，红艳艳的纸钞，犹如冬天里农人烤火做菜的炉灶里，鲜艳的火舌。
他出身农民，半生都是在村里度过。
现如今，他曾经待过的村子，修起了柏油路，小洋楼。
不少出村经商的人们把自己的宅基地，几栋小屋，修得靓丽齐整。
毕竟是江南市，村里早没人用土灶了。
现在通了电和燃气，有的人家，还用上了空气炸锅和电磁炉。
但他看着这钱，心里依旧不由得这么想。
好似寒冬里唯一的依靠一般，只有靠近它，才能得到温暖。
“一万…两万…”
黄铁军打开四楼的一扇门，一叠叠地数起来。
他点开床上的被子，床单，底下没有床垫，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数罢，他掏出随身本子，对上面的记账满意地看了又看。
这才记下这笔钱的数额，将它塞进“床”底。
黄铁军打心底里露出一抹笑容，转身出了房门，进了另外一间房。
“娇娇，有没有想我啊？”
客厅里，女人玉体横陈，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躺在沙发上追剧。
有趣的是，那睡衣上全是大写的h。
爱马仕的睡衣。
照理来说，这种衣服，绝不会是普通人买的。
“mua～”
女人在黄铁军遍布老年斑，略微发福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喏，你看，勒桦的葡萄酒。”
她“啵”一下，打开红酒瓶塞，在醒酒器里倒了两个高脚杯的量。
说实话，黄铁军并不懂红酒牌子。
他只知道拉菲和罗曼尼康帝。
但既然他的情妇说这是好酒，那就必然是好酒，馥郁的酒香也证实了这一点。
“等你好久啦～今晚陪我好不好啊～”
女人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
说实话，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男人。
但她更讨厌没钱，尤其讨厌黄铁军把钱给他别的情妇。
虽然她不知道她的竞争对手有多少。
但可以想见，一定很多。
二人倒在沙发上，旖旎的音乐响起，满屋春色，仿若妓院。
“咔嚓“一声。
“完美。”
安妍拿下手里的相机，看着几张图片，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黄铁军处事小心谨慎，他藏钱的几间屋子，向来是密不透风。
但他的情人可不这样。
他们搂搂抱抱的时候，窗帘才拉了一半，安妍很容易就拍了照片。
或许黄铁军二人也没想到，有人专门堵在对楼，守了半天。
去拍他们一对孤男寡女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好了。”
她拍了拍手。
有这张图片，找王慧芳的底气就足够了，姓王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她回江南市之后，就让杨宇辰的人，私下调查过王慧芳。
她和黄铁军，已经分居多年。
二人之间关系，也若即若离，不过王慧芳仗着自己的身份，很早就有了一位情人。
他们之间，甚至还有孩子。
这许多八卦，在江南传媒大学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难查到。
王慧芳的那位私生子，锦衣玉食，如今远赴海外留学，二人的工资肯定不够。
那时两人分居不久，黄铁军还在做纪委常委，已经仗着权力，私吞了不少。
至于那孩子的钱是怎么来的？
这很好猜，黄铁军许是觉得亏欠，给了王慧芳一大笔钱。
王慧芳爱子心切，又用这钱为孩子买了保险。
孩子，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杨宇辰？”
安妍毫不客气拨通一个陌生号码。
这是他的秘密电话，为防被监控，用的还是假护照上的海外身份。
“嗯，又有进展了？”
少年声音轻佻。
“你知不知道，周逸豪的事情，公安系统的监控那边，可是我给你擦屁股的。”
“有结果不就行了？”
安妍哼了一声。
“你借我两个警察，穿着便衣，带上警官证，跟我走一趟。”
“别装死，你当我不知道，江省公安厅长，和咱们的杨常委，杨书记，可是…”
“好了。”
杨宇辰出声打断她。
“借你，我借你。”
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看看江省电视台的新闻频道，就能把这些东西分析出来。
他微微蹙眉，把手机往边上一扔。
偏偏自己还要惯着她…
毕竟现在自家老头子和黄铁军，谁都不敢轻易动上半步。
谁没有背后的势力？谁没有站队的下属？
都在等对方露出马脚。
好比两只野牛对峙，尖锐修长的角已经纠缠在了一起，气喘吁吁，遍体鳞伤。
这时地上来了一只屎壳郎。
它在谁的眼睛上咬一口，都能奠定胜局。
从安妍靠着恒泰影视城的关系，和杨宇辰上了同一条贼船开始，直到今天。
他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是大小的区别而已。
“谢了啊，回头开完政协会议，请你吃饭。”
安妍语气活泼起来，挂了电话，也把手机一扔。
这才多久啊…
两年，就要进政协了。
上辈子自己过得太憋屈，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成就终究有限。
到死也没能看到公司挂牌，没能和自己的兄弟们，敲响纳斯达克的电子钟。
但这辈子，她的起点遥遥领先。
有父母半生奋斗的积累，有自己前世的经验，有比曾经更强的人际网络。
“算了，不要半场开香槟。”
她重新捡起地上的手机。
弥补前世遗憾什么的，还是闲下来再想吧。
“王慧芳啊…明天就要来吓唬你了，希望你的小心脏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