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苍一看着身旁“失魂落魄”的黑影，心底的嫌弃都挂在脸上了。
“我真不知你小子在想什么？”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性子扭捏也就罢了，可感情之事哪能扭捏？”
“若你当初趁热打铁从了表三小姐，哪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苍渊沉冷地睨他一眼：“三小姐并未说不喜欢我了。”
苍一就没见过他这般嘴硬眼红的模样。
不禁觉得好笑：“阿渊，你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太子妃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日日想着的，但表三小姐却没有这般想你。”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喜欢你了。”
苍一的话仿佛利针刺耳。
苍渊猛地推开他，气息凌乱沉重，深吸了好几口气，不等苍一反应过来，他便纵身跳下了房顶……
今夜的厢房倒是安静。
半日的舟车劳顿，到庄子上又疯闹了半日，眼下个个都待在自己的厢房里歇息了。
宋稚绾沐浴后靠在软榻上看书。
紫云紫月在一旁往缝好的小纱布袋里塞香料、制香包。
书墨香和花香交缠，透着沁人心脾的宁静。
“叩、叩叩、叩……”
窗外传来几声声响，宋稚绾抬起头看了一眼，吩咐紫云去开窗。
苍渊进去后并未靠近，只是低着头，在窗旁跪下：“主子，属下……属下有一事想问。”
宋稚绾抬头又看了一眼，示意紫云紫月去门外守着。
这才开口道：“你是想问玉姐姐的事吗？”
“回主子，是。”苍渊似乎有些急切，“属下想知晓，三小姐对属下究竟是什么心意，她、她是想和属下成亲，还是只想让属下做她解闷的玩意儿。”
苍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宋稚绾的脸被翻开的书遮挡着，但细瞧，便能瞧出她因为忍笑而颤抖的双肩。
苍渊瞧不见，正低着头呢。
宋稚绾压下那一阵笑意，却是反问他道：“那你呢？苍侍卫，你自己的心意呢？”
他自己的心意？
苍渊此时早已摘下了面罩，那张棱骨分明的削瘦脸庞显露出明晃晃的茫然。
像是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属下、属下也不知晓自己的心意。”苍渊脸上浮现出一丝挫败感。
他往日四周刺探查案、铲除异己，手段是从萧琰身上学来的雷厉风行，杀人不眨眼的狠厉。
可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殿下却从未教过他。
他只知晓自己听见成玉说心悦于他时，他想的便是顺从主子的心意，主子让他从了三小姐他便从了三小姐。
无论是男宠还是什么……
可那晚月光如醉，他站在窗台外瞧见站在窗边素妆青丝的少女，她那般含羞带怯。
对他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还说要与他成亲。
苍渊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底涌出的暖意似曾相识。
曾经殿下救他，收留他，给他安身立命的本领，让他有了归宿。
如今更有一个女子，突然出现说想与他成亲，成亲可是要共度余生的，
苍渊那时便想，成亲好像也挺好的。他有很多花不完的金银，殿下还赏了他在京中的田地宅子，给他当了个官。
若成玉嫁给他，他便把这些都交给她。
可成亲毕竟不是小事。
苍渊想起自家主子对小主子最初的模样，主子怕小主子后悔，让小主子自己想清楚。
他也怕成玉后悔，于是便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少个日夜，成玉就好似变了心，竟不喜欢他了……
苍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宋稚绾看着一身颓气跪地不起的人，心里忽然忍不住叹了句：不愧是主仆，太子哥哥带出来的人，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倒不是说容貌长得相似。
而是苍渊此时垂头丧耳的模样，活像只被人捡回去养了几天，又被丢弃的小黑狗。
苍渊见主子没说话，便出声道：“属下这条命是殿下捡回来，从前没有想过娶妻生子之事，只想着好好活下去，报答殿下。”
“在知晓三小姐的心意时，也是想着殿下和小主子想属下怎么做，属下便怎么做……”
“苍渊。”宋稚绾轻声打断了他。
她将书放下，缓缓道：“你的名字是太子哥哥给你取的。”
“可取名的意义并非是让你为了太子哥哥而活，他救了你，给你新的名字，是让你为了自己而活。”
“太子哥哥向来是嘴硬心软的，他不会希望你为此束缚一生。”
昔日暗无天日的郊林里投入一束光。
苍渊茫然的神情逐渐变得清明，他眸中闪着细碎的光，抬起头希冀问道：“那三小姐她……”
宋稚绾狡黠地挑起眉眼，重新拿起书：“玉姐姐的事，我也不知晓，你何不自己去问个清楚？”
她瞧着苍渊对玉姐姐也是有心意的。
况且她都帮了这许多了，若苍渊还不知晓如何去做，那看来也不算是玉姐姐的良配了。
苍渊又垂下了脑袋，跪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稚绾也不急着赶他走。
直到书页翻动了两声，地上的人才缓缓抬手作揖：“多谢主子提点，属下这就去找三小姐把话问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