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识趣地退避三舍,青石甬道里只剩铜灯摇曳。
“你先吃。”江成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鼓囊囊的胸膛,这里装的都是皇城司的密报。
林知夏闻言果然眼前一亮,也顾不上客气,低头快速进食。
等她吃好后,江成确认无人监视后,朝不远处的冽风点了点头,才拿出那一叠密报。
上面的消息让林知夏脊背发凉——咸州瓦桥关和益津关竟在太兴九年集体更换腰牌。
腰牌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军中只认腰牌不认人。
那位曹指挥确实是死了,他的死正是更换腰牌的主要原因。
在皇城司奏报中,敌军仿冒我军腰牌乔装进入咸州境内,杀害了当时正在巡逻的曹指挥。
如果小双没说谎,那就是皇城司在咸州的暗探被策反了。
但现在只有一个死囚的口供,没有任何实证。
林知夏道:“咸州有大问题,雷铭当年一定是察觉到异常,才会留下那份堪舆图,对了,雷志凌在神卫军中如何?”。
江成摇头:“瞿府那边一直没传消息过来,还要再等等。
我昨晚见过孟俞了,我们都认为,上次那名斥候已经打草惊蛇,蔡雍近期一定有大动作,这时候盯紧他同样重要。
尤其是你的身份......”
林知夏一惊,双眉一聚:“你跟孟大人说了?”
“当然没有。”江成连忙摆手,难得露出紧张之色,“你的事,我自是要先跟你商量。在未有万全的对策前,你的身份不能公开。”
两人四目相对,对方目光灼灼,让林知夏下意识地撇开目光。
江成则看着林知夏忽闪的眼睫,想着近半月的分别,眼睛竟是不想从其身上移开。
他理了理衣襟:“这些事情我和孟大人会安排,你不用太担心。倒是我现下有个难题,需要你帮忙。”
林知夏挑眉,正欲开口,甬道里传来刀柄划过墙壁的声音。
是冽风在示警,有人在靠近!
江成突然伸手,将林知夏的头按在他肩膀上。
“别动,就当帮我个忙。”
他声音低哑,几乎是贴着林知夏的耳朵说的。
热气打在耳尖,饶是林知夏再淡定,也控制不住耳朵的升温。
烛光下,耳后细细的绒毛随着江成的呼吸摆动,就像是一双手挠在江成的心坎上。
“咳咳...江大人,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池翰仿佛看不到牢中的暧昧气氛,眼里只有一腔正义,要救林大人于水火。
其身后的刘光瑞眉头皱成了川字,近期对林知行生出的那几分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而不远处还有几名狱卒尚未收起错愕的表情。
江成淡定地坐直身子,右手拈着不知从哪变出的偷油婆。
“没事,抓住了。”
说着,他还很体贴地帮林知夏拍掉肩膀上的干茅草。
林知夏一脸的不自在,眼睛瞟过桌上的密报,她又立即将这份不自在抛到脑后,三两下将密报折叠起来。
皇城司的暗报可不是谁都能看的,若是被人告到御前,难保江成不会受责罚。
她此举明显是防着大理寺的人,江成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池翰眼睛微闪,也不拆穿:“这地牢里是虫鼠多,林大人再忍忍。”
说罢,池翰看向江成:“关于安王一案,周大人说有些细节还想跟江大人对一下。”
“好,我还有些事要和林大人单独聊,一会儿就过去。”
池翰看向林知夏,在征求她的意见。
林知夏想着手里的这叠密报,朝池翰点了点头。
甬道上再度恢复安静。
不等林知夏开口,江成快速地将周世安归京,圣上要给他赐婚一事说了。
那日在林府做猜谜游戏时,江成就曾说过,找不到周世安,他就不成亲。
现在人找回来了,圣上拿这话来堵他,江成没有借口推脱了。
“反正关于我是断袖一事之前就有流言,我也不在意,林大人就辛苦一下,帮我挡挡桃花,作为报答......”
江成凑近林知夏:“我一定帮你把哥哥救出来。”
这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只是林知夏总觉得,江成似是别有用心。
不过,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帮助,这点小事,她没有推脱的理由。
江成扬唇一笑,随即起身。
“燕窝羹可合你胃口?”
话头转得这样生硬,林知夏顿了一下才回道:“还可以。”
“那今晚我再送一份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监牢的饭菜我吃得下。”
江成闻言回头,什么话都没说,只盯着林知夏看。
林知夏眨了眨眼,她这话也没说错啊。
江成却是笑了,低叹道:“这是阿昼给你赔罪的,不用给他省钱。”
此时他心里是有些紧张的,可语气却故作轻松。
主要是缺乏经验。
说罢,不等林知夏再说什么,江成转身步入甬道。
候在大理寺门口的阿昼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外袍,好像要变天了。
从这天开始,大理寺每天都有樊楼的食盒送过来。
偏那红木食盒又打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顿顿送,是真舍得花钱。
地牢里的狱卒看林知夏眼神都变了。
林知夏知道,这绝不是阿昼要向她赔罪。
那药是她自己要喝的,不关阿昼的事。
江成此举,真的只是逃避赐婚?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这几日,若非江成进宫或者出城了,但凡在城中,他都会赶到地牢和林知夏一起用饭。
吃完后再将调查情况跟她说一下。
理由挺正当的,只是每每林知夏不经意的抬眸,总能看到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瞧。
她不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或许她该知道,只是不愿深想。
三日后,禁军围了安王府。
黄统领亲自将安王押解进宫。
皇帝花了三天时间,算了一本账,这才发现安王可恶至极。
同一时间,池翰来到地牢,亲自释放了林家人。
周正特意将林知夏叫到书房,同池翰刘光瑞一起,聊了半个时辰。
从大理寺出来时,宋大和朱器都等在外面,还有背着药箱的芙昕。
天天献殷勤的江成,反倒没了影。
阿昼一瘸一拐地挪到林知夏面前,替江成解释道:
“周公子今日抵京,我家公子和陆大人出城接人了。”
林知夏“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爹娘已经提前回家,见芙昕等在这里,她正好也有事想问问孔老。
她的身份孔老既已知悉,当年兄长参加科举的事,也该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