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然睡了很长时间。
等她醒来时,屋里神不见手眼不见光,她摸了摸身下的床垫,立马猜到她是在酒店的房间。
她下了床,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暮色渐渐褪去,一抹微亮悄悄涌了上来。
她有些惊讶,原来已经快过整夜了,开了灯,翻出盐镇所有人员的统计信息。
原本稀薄一沓,变得厚重每户人家都做了特殊的编号,程亦然按照编号将它们分开。
两小时后,终于分完,光亮透过窗户彻底驱散了黑暗。
程亦然伸了个懒腰,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道令她感到诧异的音色。
“妹妹,我和沈鹰买了早餐,有包子,粥和汤面,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放在门口。”
程雪?
程亦然怀疑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大脑有关昨晚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不是做梦,真是程雪。
程亦然拉开门,望向站在门外对她殷勤的程雪,语气平平道:“不用了,等会我下酒店吃。”
她刚说完,另一边沈宴行和沈鹰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沈鹰见程雪买了早饭,直接从她手里抢了过来,拿出一个包子就啃上了。
“上午约了行程,等会吃饭完我们过去吧。”
这话是对程雪说的。
但程雪没有回沈鹰的话,视线落到沈宴行身上,发现他视线聚焦在旁边的程亦然,心里略感不舒服。
沈鹰注意到她的动作,哼了声,“不想去,行程取消吧。”
说好听点是度蜜月,不好听是为了沈宴行来的。
沈鹰和程雪之间有点隔阂,但不至于乐于看到他的新婚妻子对别的男人比对他上心。
程雪留意到沈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做了一整天的车,确实有点累,休息一天,后天再去行吗?”
沈鹰没继续反驳她,嗯了声。
程亦然察觉到两人关系的转变,很快程雪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妹妹,我和沈鹰领证了,原想邀请你当我的伴娘,没想到你和宴行这么早就来了苏市。”
程亦然勉强笑了笑,“挺好。”
这句话说的随意又散漫,可不知为何在沈鹰听来骤感不适,随之那点不适被沈宴行打断了。
“盐镇居民信息我放到你包里了,上午我帮你整合一下。”沈宴行突然开口道。
程亦然说,“分好了。”
“设计的雏形我想了几个,但需要到盐镇扩建的地方做现场确认。”
沈宴行没想到她这么快,笑道:“好。”
程雪突然说,“要不我们进屋去吃,影响别人通行。”
他们后面站了三位同志,走廊本就狭窄,他们占了大半个走道,确实难以通行。
他们当即进了房间。
桌面内放着程亦然还未收起来的盐镇名单,她刚要开口,程雪先快她一步,食物全放在了桌子上。
程亦然声音高了几个度,“不要放那儿。”
“什么?”程雪看向程亦然的眼里闪烁着慌乱,她扭过头,胳膊肘碰到没有做防护的汤面,汤汁瞬间撒满了桌面。
程亦然瞳孔骤缩,当即推开程雪,抢救损失惨重的信息资料,钢笔书写的字体晕染在汤汁里。
放眼望去,有八成纸张浸泡在了汤汁里,有些纸张黏在一起,想将它们分开,纸张就得撕裂。
程亦然忽然感到无力。
今天是第四天。
好不容易统计出来的信息一点没剩,如果再进行一次统计,最少需要两天,那她距离交稿就只有一周的时间。
“妹妹,对不起,这东西很重要吗?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管程雪是不是真心道歉。
这事赖她但也赖程亦然没有事先收拾好。
程亦然让他们出去了,自己一个人留下面对这一团糟乱。
过了十分钟左右,沈宴行带着纸笔折了回来,在程亦然的目光下,沈宴行坐在程亦然对面。
提笔慢慢书写了起来,原先程亦然觉得他莫名奇妙,见他写了一张又一张。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写的是什么东西,程亦然惊讶道:“你,你全记得?”
沈宴行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嗯了声,“我看过一遍,大致记得,但会有些疏漏,我边写你边整理,疏漏的下午到盐镇再统计一遍。”
程亦然倒吸了口气,“好。”
不得不说沈宴行不仅记忆力惊人,字体也好看,他笔落力度巧妙,字体公正,一看就是练过书法。
程亦然盯着他在纸上挥动的手指,微微出了神。
手真好看。
沈宴行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轻咳了声,程亦然如梦初醒,浅浅扯出一个不尴不尬地笑。
双目对视,一丝微妙的氛围在房间里弥漫开,程亦然怔了怔,耳朵漫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开口打破了这层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氛,“有点热,我去开下窗。”
沈宴行浅浅勾起嘴唇,低头继续书写。
两人合力把信息整好后,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临到午饭,程雪打包好了饭食给他们送了过来,此时程亦然还趴在桌子上休息。
见程雪近来,沈宴行小心翼翼地为程亦然披了毛毯,轻手轻脚的起身。
这一切程雪全看在了眼里,手提袋捏得紧皱,直到沈宴行走到她面前,她松了些力度,递过去。
“对不起宴行,我不是故意的。”
沈宴行淡淡嗯了声,接过她递来的手提袋,“谢谢。”
疏离,陌生。
这是沈宴行本来的面目,如今他却只因一个人改变了,那样的温柔,细心,即使在梦中,程雪也未曾看到过。
事到如今,程雪再不愿相信沈宴行喜欢上了程亦然,也不得不承认它是事实。
看到沈宴行和她渐行渐远,程雪的心仿佛被人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论她如何填补,也无法将空洞填满。
程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嫉妒,不甘的心情像一阵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宴行…我”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沈宴行投过去的眼神,冷漠平静,程雪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如同被按了失声的穴位,哑口无言。
“你有什么事?”
程雪苦笑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