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儿的手指还贴在水晶表面，光流平稳地在凹槽里游走。她轻轻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暖意。生态区的监测图上，绿色斑点正缓慢扩散，第一片真叶已经完全展开，像一张微小却坚定的旗帜。
“节奏稳住了。”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终端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加密红标讯息。林悦儿点开，是一份来自第七巡逻舰队的紧急简报：“K-7星域观测到非登记飞行体，形态异常，瞬移三次后消失。”附件里有一段模糊影像，几道黑影掠过陨石带，轨迹不连贯，像是被剪碎的画面拼接而成。
她皱眉，调出三日前的记录。补给队上报过类似情况，当时系统判定为光学干扰，自动归档。她把两份报告并列标记，备注：“重复出现，建议升级为潜在威胁。”
楚墨渊从另一台终端走过来，站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他扫了一眼屏幕，目光停在星图上那些零散的坐标点。“不是自然现象。”他说，“这些位置有规律。”
他放大星图，连接所有目击点。一条环形路径浮现出来，中心是废弃的G-13中继站。那地方早在三年前就被清空，没有信号，也没有驻守人员。
“他们在串联节点。”楚墨渊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变了。
小团子从长椅上爬下来，赤脚走到林悦儿身边，仰头看着她的脸。他的眼睛有点发直，嘴唇微微动了动：“他们怕光。”说完就转身缩进角落，背靠着墙壁坐下，双手抱住膝盖。
林悦儿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团子没躲，但身体绷得很紧。她回头看向楚墨渊，“你觉得会是谁？”
楚墨渊已经接入旧档案库，翻找“暗影之盟”末期资料。他找到一份未公开的项目文件——“影蜕计划”。内容显示，该组织曾尝试将意识剥离肉体，转化为可远程移动的能量体。实验体描述中的行为特征与此次黑影高度吻合：无固定形态、依赖隐蔽节点转移、对高频光波敏感。
“这不是新势力。”他说，“是残余部分在重组。”
林悦儿闭上眼，试着调用心源树的记忆回溯功能。她想起混沌灾变期间，曾在心源空间边缘感知到一股冰冷的东西。当时以为是能量乱流，现在再看，那股波动和刚才小团子提到的“怕光”有相似之处。
她睁开眼，“它回来了。”
楚墨渊点头，正在逐帧分析那段影像。他在其中一次捕捉中发现黑影边缘浮现出极淡的纹路。他放大画面，调整对比度。一个残缺的符文显现出来，结构复杂，带有禁制类阵法的典型特征。
“这是控制实验体的标记。”他说，“和当年邪恶科学家用的一样。”
林悦儿盯着那个符号，心里一阵发沉。这种东西不会自己激活，必须有人重启指令。也就是说，背后有人在操作。
“暂时不通报。”楚墨渊关闭公开传输通道，只保留本地加密网络，“现在消息太零碎，一旦上报，高层可能会派调查队。如果对方真在布网，贸然进入只会打草惊蛇。”
林悦儿同意。她打开通讯模块，调出机器人巡检日程表。目前有七台维修机在G-13周边区域执行常规维护任务。她修改指令，将巡视频率提升一倍，并加入夜间红外扫描项。表面上仍是日常调度，实际可以收集更多动态数据。
“用童谣信号增强响应？”楚墨渊问。
“对。”她说，“上次测试证明，这段音频能让机器更稳定。现在让它成为背景循环，顺便监听异常频率。”
她把小团子昨天哼过的那段新调子导入系统，命名为“警觉样本_01”，设为低功率持续播放。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一层感知总比没有强。
小团子还在角落坐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节奏很慢，但有固定的间隔。林悦儿听了一会儿，发现和那段录音里的停顿一致。她没打断他，只是默默记下这个频率。
楚墨渊回到主控台，启动被动扫描协议。他将星启族赠送的水晶接入监测系统，利用其对负面能量的感应特性进行全域扫描。设备原本需要人工输入参数，但现在他直接用本地密钥绕过流程，让水晶自行捕捉波动。
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第一个异常读数。位置不在G-13，而是更远的L-9边缘带。那里有个废弃的采矿平台，长期处于休眠状态。扫描结果显示，平台内部有微弱的能量脉冲，间隔正好是十三秒一次。
“不是自然放电。”楚墨渊调出历史数据，“这个平台两年前就断电了，所有线路都已熔毁。”
林悦儿走过去，看着那条起伏的曲线。她把手放在胸前的胸针上，心源树传来轻微震动，像是回应某种靠近的危险。
“它在试探。”她说，“不是随便选的地方。L-9靠近能源主干道，一旦被控制，就能切断三条运输线。”
楚墨渊点头，“他们要的不是破坏，是掌控节点。”
两人沉默下来。目前掌握的信息还不足以行动，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们需要更多线索，又不能暴露自己已经在关注这件事。
“静默监测继续。”林悦儿说，“别调用联盟正式资源，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查。”
楚墨渊应了一声，开始整理加密文件。他把所有相关数据打包，转移到独立存储设备中，删除原始记录的日志痕迹。这套流程他已经做过多次，动作熟练。
小团子慢慢站起来，走到水晶旁边。他没有碰它，只是仰头看着底部凹槽里流动的光。忽然，他抬起手，指向全息屏边缘的一个点。
那里什么都没有。
林悦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放大画面。在一段看似空白的影像中，她发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像是空气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留下短暂的褶皱。
她重新处理这段视频，应用多重滤镜叠加。几秒钟后，一道几乎透明的身影闪现出来，只有轮廓，没有细节。它站在采矿平台外壁，姿势僵硬，像一尊雕像。
“它在等命令。”小团子低声说。
林悦儿把这帧截图保存，标注为“目标疑似存在”。她没有声张，只是把它放进待查文件夹。
楚墨渊看了眼时间。距离上次能量输出已经过去十五小时，生态区的数据依然稳定。武器系统的第四轮测试也已完成，护盾反射率维持在27%以上。机器人运输队顺利抵达终点，没有发生任何偏差。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林悦儿知道，有些变化已经发生了。就像水面下的暗流，看不见，却在推动船只偏离航线。
她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星空。那些星星依旧安静地亮着，没有任何不同。可她清楚，有些东西正在靠近。
楚墨渊走过来，站到她旁边。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这个动作很小，但她感觉到了。
小团子趴在长椅上，一只手垂下来，指尖离地面只有几厘米。他的手指还在动，一下，一下，敲着同样的节奏。
林悦儿低头看着那根跳动的手指。
突然，那只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