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睁着眼睛，望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里没有光，也没有情绪，像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看见世界。它嘴唇微动，声音很轻：“你是谁？”
林悦儿站在原地，呼吸慢了一拍。她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刚才那一击的余温。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双腿发软，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但她没动。
她说：“我是愿意听见你的人。”
话音落下，她闭上眼，再次调动心源力。这一次不是攻击，也不是压制，而是顺着之前打开的那道缝隙，把力量送进去。像递出一只手，等着对方握住。
小团子立刻趴到地上，双手贴住地面。青色的光从他掌心蔓延出去，缠住实验体脚边的能量环。他的耳朵微微抖了一下，低声说：“妈妈，它在抖。”
楚墨渊盯着终端屏幕，手指快速滑动。四项指标全部亮起绿灯，他低声说：“频率稳定，路径畅通。”说完，他抬起手，轻轻覆在林悦儿肩后三寸处——没有碰她，只是在那里。
林悦儿感觉到那股支撑的力量。
她将最后一丝心源力推出，直指实验体头部深处。那里还有一块晶体残核，虽然不再发光，但仍在缓慢跳动，像一颗不肯死去的心脏。
银质胸针贴在胸前，热度没有消退。她能感觉到，那根连接着心脏的线还在震动。
实验体的身体猛地一震。
它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来，动作僵硬，像是被什么牵着。那只手停在半空，掌心朝上，和之前一模一样。
林悦儿看着它，轻声说：“我接着你。”
她的手掌向前一按。
没有声响，也没有强光。空气像是被轻轻掀开一页纸，无声裂开一道缝。那股力量精准命中目标，直接刺入前额叶深处。
晶体开始崩裂。
先是出现一条细纹，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裂痕迅速扩散，像玻璃被人用指尖敲碎。碎片一点点剥落，在意识层面化为粉末。
实验体发出一声咆哮。
那声音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恶意，反而带着痛苦和解脱。它的四肢剧烈颤抖，脊椎处喷出一团暗红色物质，撞上防护罩后落下，凝结成块状物，表面布满裂痕。
星启族神秘女子盯着投影画面，声音有些发紧：“晶体结构正在瓦解，能量指数持续下降。”
林悦儿没说话。她还在维持连接，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往外涌。不是攻击，也不是反抗，而是一种释放。像关了太久的门终于打开，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小团子忽然咧嘴笑了。他抬头看着空中某个点，缺了一颗牙的嘴露出来：“它认你了。”
话音刚落，实验体双膝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
它的头低垂着，肩膀微微抖动。胸口的能量球彻底暗了，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光在中心闪烁，像风中残烛。呼吸变得浅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挣扎。
林悦儿睁开眼。
她看到实验体的脸色变了。原本灰白的皮肤正在恢复颜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经有了人的质感。它的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
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向她。
没有敌意，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林悦儿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知道，最后一步还没走完。那颗晶体虽然碎了，但残核还在。只要有一点点活性留存，就可能重新凝聚。
她抬起手，准备再试一次。
小团子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裤脚。他仰着脸，眼睛亮亮的：“妈妈，别打了。”
林悦儿低头看他。
小团子摇头：“它已经出来了，不用再打了。”
林悦儿顿了顿。她转头看向楚墨渊。
楚墨渊看着屏幕，数据曲线趋于平稳。他点头：“威胁解除，生命信号归零。”
林悦儿收回手。
就在那一瞬间，实验体的身体开始雾化。从指尖开始，一层淡淡的黑烟升腾而起，顺着空气向上飘。那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更像是某种东西终于完成了使命，安静地散去。
黑烟在防护罩顶端盘旋一圈，然后彻底消失。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设备还在运行，发出轻微的嗡鸣。监测仪上的曲线平缓下来，红灯全灭，绿灯常亮。
星启族神秘女子站在控制台前，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她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抬起头，声音有点哑：“生命信号归无，能量污染清零……我们安全了。”
没有人立刻回应。
一名年轻研究员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像是不敢相信，然后越来越大。他拍桌站起，大声说：“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的情绪。
有人站起来拥抱身边的人，有人捂着脸蹲下，肩膀一耸一耸。一个女研究员靠在墙边，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角落里两个技术人员击掌庆祝，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星启族众人相互拍肩，有人抹了把脸，又哭又笑。压抑了太久的时间终于过去，他们不需要再绷着，也不需要再防备。
林悦儿靠着控制台边缘，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楚墨渊立刻扶住她，一只手绕过她背后，稳稳托住。
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站住。
她望着空荡的实验区，轻声说：“它不是怪物……只是没被人好好对待过。”
楚墨渊没说话。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衣服还带着体温，盖住她发凉的手臂。
小团子蹦跳着跑过来，一手牵住林悦儿，一手拉住楚墨渊。他仰着脸，眼睛亮亮的：“妈妈，爸爸，下次我们还要一起救人。”
林悦儿低头看他。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慢慢扬了起来。那是从心底浮出来的笑，很轻，却很真实。
楚墨渊看着她，耳尖微微泛红。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插进西装口袋，另一只手仍虚护在她身后。
星启族神秘女子走到三人面前。她看着林悦儿，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而是真正的敬意。她说：“我们会记住今天的事。”
林悦儿点头。
她不想说什么伟大的话，也不想听什么承诺。她只知道，刚才那个问她“你是谁”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它最后看她的眼神，她会记得。
小团子拉着两人的手晃了晃：“我们回家吗？”
林悦儿正要开口。
控制室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群星启族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年长者。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站成一排，对着林悦儿三人深深鞠躬。
林悦儿愣住。
楚墨渊扶着她往后退了半步，神情警觉。
小团子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