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林悦儿靠在楚墨渊肩上，还没站稳，掌心突然一紧。那不是疼痛，是震动，像有东西在她皮肤底下敲击。她猛地抬头，看向实验体。
它躺在地上，手指动了一下。
她立刻松开支撑，往前冲了两步，手贴上屏障。透明的防护层还在，但表面浮起细密裂纹，像是玻璃被无形的手划过。她注入心源力，想修补裂缝，却发现力量刚进去就被弹开。
“不对。”她低声说。
楚墨渊已经走到终端前，屏幕上的数据跳得厉害。他盯着频率曲线，声音压得很低：“偏移了零点三赫兹。”
“它在适应？”林悦儿问。
“不止。”他说，“它在反推我们的节奏。”
引路者蹲在地上检查检测仪，外壳裂了，显示屏熄灭。她抬头看实验体胸口——暗红的光又亮起来，比之前更急，一闪一停，像某种信号。
小团子从楚墨渊怀里探出头，眼睛睁得很大。他没哭，也没叫，只是死死盯着那团光，手指慢慢抬起来，指向同一个位置。
林悦儿闭眼，意识沉下去。
心源空间里，风是静的。树还在，但主干断裂处泛着微光，根部脉络缓缓流动，像血管。她记得这画面，第一次看见是在母亲喝下灵草汤那天。当时她以为是错觉，现在知道不是。
那里有东西。
她睁开眼，喘了口气。“我们错了。”
楚墨渊转头看她。
“不是压制。”她说，“它是想停下来，但我们一直在逼它对抗。”
话音未落，实验体睁开了眼。
瞳孔全黑，没有反光。它抬起手臂，砸向地面。冲击波撞上屏障，裂纹瞬间扩大，一道口子撕开，心源力像水一样漏出来。引路者被气流掀翻，撞到墙边，左臂蹭破，渗出血丝。
林悦儿单膝跪地，手掌按住地面，把残余的力量收拢成环。一层薄膜升起，挡在众人前面。实验体第二拳落下，护盾晃了晃，没破。
楚墨渊抱起小团子后撤，同时按下腰间的按钮。烟雾罐炸开，白雾迅速弥漫。他喊：“悦儿！走！”
她摇头。
视线没离开实验体胸口。黑色晶块正在再生，一层层覆盖上去，速度快得惊人。她知道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
但她不能走。
她把手伸进帆布包，摸到那枚裂开的胸针。银叶断了，边缘粗糙。她握紧它，指尖传来刺痛。心源树还在生长，每一片新叶都带着她的选择。救母亲，帮柳如烟，给许明川送去灵果……这些事改变了别人，也改变了她自己。
也许这一次，也能改。
她闭上眼，不再抵抗那股震动。
意识沉入空间深处。树根的光越来越亮，符文浮现，一圈圈旋转，像是某种图谱。她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它的意图——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是连接。
像握手。
她猛然睁眼，声音沙哑：“别再压制它。”
楚墨渊愣住。
“我们要让它停下来。”她说，“用它能听懂的方式。”
话音刚落，实验体双臂猛击地面。
碎石飞溅，护盾剧烈震荡。林悦儿嘴角溢血，膝盖发软，还是撑着没倒。她抬起手，掌心朝外，心源力不再形成屏障，而是散开，像风吹过。
楚墨渊看着她。
她点头。
他立刻操作发射器，关闭干扰波输出。仪器嗡鸣停止，基地陷入短暂安静。只有实验体胸口的红光还在闪，频率紊乱。
林悦儿往前走了一步。
护盾已破，她和实验体之间只剩两米距离。她能看清它脸上的纹路，像烧焦的树皮。她把手伸出去，不是攻击，也不是治疗，只是悬在空中。
像是等待回应。
小团子在楚墨渊怀里动了动，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妈妈……它在找路。”
林悦儿没回头。她盯着实验体的眼睛，慢慢蹲下来，手依然举着。心源力顺着指尖流出，不带压迫，也不带目的，只是存在。
实验体的拳头松了一下。
红光闪了两下，停顿。
然后，它抬起了另一只手。
不是攻击姿势，是指向。指尖微微颤抖，对准林悦儿的手掌。
楚墨渊屏住呼吸。
引路者靠在墙边，忘了擦血。她看着那两只手之间的空气，仿佛能看到某种看不见的线正在连接。
林悦儿感觉到一股拉力。
不是暴力，是试探。像有人在黑暗里伸出手，想知道外面有没有人接。
她加大心源力输出，但节奏放慢，像呼吸一样平稳。实验体的手抖得更厉害，但没有收回。红光开始变暗，不再是急促闪烁，而是缓慢起伏。
楚墨渊轻声说：“神经阻滞率回升到五十九。”
“还不够。”林悦儿说。
她摘下帆布包，打开夹层。里面有一片刚摘下的灵叶，青中透金。她咬破指尖，把血滴在叶子上，然后轻轻托起。
这是心源空间最原始的方式——以血为引，以意为桥。
叶子飘起来，悬在她掌心上方。光芒扩散，照到实验体身上。它身体震了一下，手猛地抽搐，但没有缩回。
林悦儿说：“它不是怪物。”
楚墨渊看着她。
“它是迷路的人。”她说，“我们得带它回来。”
实验体的手终于向前移动了一寸。
指尖离她的掌心只剩十公分。
就在这时，基地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地面震动，头顶灰尘落下。警报灯亮起，红光扫过墙壁。备用电源启动，几台残存设备重新亮屏。
楚墨渊快速扫了一眼终端：“地下三层压力异常，有东西在往上顶。”
引路者挣扎起身：“不可能，那里是封禁区。”
“但现在开了。”楚墨渊说。
林悦儿没动。她的手还举着，叶子的光还在蔓延。实验体的手停在半空，似乎也在感知那股震动。
小团子突然抓紧楚墨渊的衣服。
“下面……”他喃喃道，“下面也有光。”
林悦儿看了他一眼。
孩子眼神发直，像是看到了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收回手。
头顶的红光不断闪烁，照在她脸上。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滴在地上。她的腿已经开始发抖，但背脊挺直。
实验体的手指又动了。
这一次，它慢慢张开，掌心朝上，像是在模仿她的动作。
林悦儿嘴角动了一下。
她知道，只要再坚持几秒，就能完成连接。
就在这时，地下传来第二声撞击。
比刚才更重，墙体出现裂缝。灰尘成片掉落，砸在设备上。楚墨渊一把抱住小团子，侧身挡住可能掉落的碎片。引路者扑向控制台，试图调取监控，但画面全是雪花。
林悦儿的手晃了晃。
叶子的光弱了一瞬。
实验体的手立刻收回，拳头重新握紧。胸口红光暴涨，频率拉高。
她咬牙，再次注入力量。
可那一瞬间的中断已经造成影响。屏障无法重建，心源力在空中散开，像雾一样消散。
楚墨渊喊她名字。
她没应。
她盯着实验体，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仍举着叶子。她的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扯内脏。
但她的手没有放下。
头顶的红光扫过她的侧脸。
睫毛颤了一下。
一滴汗滑进眼角，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