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在大雪到来之前到达桂林府,宋应知花了三天时间把手上的工作交接清楚。
第四天一早,城门一开,两匹枣红马一前一后快速离城而去。
直至两名身影彻底消失在南阳,百姓们才相继得知,他们的知府大人已被调任至广西。
从南阳府一路南下到桂林府,途经襄阳、潭州、鹤州等地。
半个月后,宋应知望着这座熟悉的城池,心中无限回忆。
“宴庄,咱们在鹤州停留些时日,本官去见见故人。”
宴庄牵着缰绳,抬头看了一眼鹤州府城,面上无一丝情绪。
“大人看着办。”
一别十几年,当年在鹤州求学的光景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幕幕放映。
也不知道梁夫子他们在府城可还好。
这些年自己一直忙忙碌碌,除了逢年过节托人送些礼物回来,再无任何联系。
从西城门入城,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钱家字画铺。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当年在鹤州只手遮天的钱家,如今已然没了任何踪迹,字画铺虽然还是字画铺,但里面不会再有钱叔。
“大人,不进去吗?”望着宋应知站在字画铺门前看了许久也不曾进去,宴庄没忍住问道。
“不去了。”宋应知微微摇头,转身朝梁举人家走去。
里面的人已经不在,进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从城西过来,两人很快到了梁举人的故居,宴庄先行一步,抱着剑上前敲门。
没多久,陈旧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来人不是宋应知记忆中的杨老头,而是一个年轻的小厮。
见两人衣着打扮非寻常人,小厮赶紧问道:
“两位老爷可是找谁?”
“我们找梁举人,麻烦小哥前去通报一声,就说学生宋应知前来拜访。”
一听是梁举人的学生,小厮瞬间面露恭敬之色。
“原来是梁老先生的学生,只是这位老爷来得晚了些……梁老先生已过世多年,小的是顾府的家丁,平日里负责在这里看管屋子,以免沾了灰尘。”
“……”
宋应知猛然顿住,“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得有七八年了,梁老先生想安静些走,不让我们老爷告知其他学生……”
原来已经有七八年了吗?宋应知怅然,那时候他远在巴里,即便是知道了,也赶不回来。
“老爷可要进来坐会儿?”
见宋应知一脸失意,家丁小心翼翼问道。
宋应知并未回话,良久,才微微动唇:“顾师兄现在住哪?”
“谓西县郊外的顾家庄上。”
谓西县?
宋应知顿了顿,才道:“多谢小哥。”
在鹤州这么多年,没想到除了私塾,他宋应知竟然再找不到地方可去?
宋应知不由苦笑,“宴庄,走吧,咱们去城南。”
两人转身,很快往宋童生家方向去。然而得知的结果更是令人咋舌。
“你们找宋童生一家?他们一家早搬家了,至于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开门的是一位胖大娘,见宋应知生得好,她不禁上下打量宋应知,心里一个劲得琢磨这是城里哪家的。
“多谢大娘。”
心中烦闷,宋应知无心在乎大娘的神色,他默默转身,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接二连三都没见到想见的人,宋应知别提多郁闷。
“走吧,回临芳县。”
“不是去谓西吗?”宴庄有些疑惑。
“都到了家门口了,总该回去看看。”
虽然族人几乎都搬去了巴里县,但他在临芳县还有染庄与纺织厂。
这些年虽然一直没回来过,但陶金一直都把自己的那份银子寄给自己。
如今难得回来,自然要是去见一见陶金的。
赫然听到宋应知前来拜访,陶金还以为自己夫人又在开玩笑。
可真到了厅堂时,看着一脸沉着稳重的宋应知,陶金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尽管孩子都快要到了娶亲的年纪,陶金看见宋应知,还是像从前一样,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宋应知也不恼,同样伸手拍了拍对方,笑着打趣: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副玉树临风模样。”
岁月的痕迹并未侵蚀陶金的面容,已经快四十的男人了,依旧风流倜傥。
两人坐下后,宋应知亲自给陶金沏了杯茶。
“这些年染庄和纺织厂怎么样了?”
“可太好了!”陶金接过茶水猛地往嘴里灌。
“钱家倒下后,我顺理成章的成了鹤州首富,这些年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心中一阵喟叹,外人虽不知染庄与宋应知的关系,但这些年,他逢年过节都会给谓西顾家送去丰厚的大礼。
每次顾家都一一收下,鹤州的其他商户知道后,纷纷打消了分一杯羹的念头。
要知道,这顾家自从辞官回来后,就没收过鹤州当地任何一家的礼物。
“梁夫子过世,你怎么不告诉我。”
宋应知皱着眉头问道。
“告诉你你能咋滴,那会你在巴里了无音讯,我连找个人送信都找不到,人家一听是战乱才刚结束的巴里,纷纷摇头。”
陶金放下茶杯,斜了一眼宋应知。
“后来巴里倒是能去了,但那时候梁老先生坟头都长满了草,你回来也无济于事。”
“哎……”
宋应知心中苦闷,“以后每年,还请陶兄帮我去看看三位夫子才是。”
“放心吧,每年清明,我就是忘了自己的祖宗,也不会忘了孙先生和梁先生的。”
听到此话,宋应知心中稍感慰藉,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你此次回来是要干嘛?”
宋族人举族搬去巴里,如今宋应知在临芳县可没有亲人了。
“我要去桂林府就任,路过鹤州,就顺道回来看看。”
宋应知漫不经心回道。
“以后有事,可直接派人去桂林府找我。”
桂林府离鹤州没多远,半个月左右时间就能到,这是宋应知第一次离家这么近。
“桂林府?这么近?那可太好了!日后我没事还能去找你喝喝酒……对了,你这次去任的是什么职位?”
闻言,宋应知看了一眼陶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广西布政使。”
“布政使?还算可以,从二品……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