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童眨了眨眼，睫毛垂下时，像一瞬收拢了所有克制的温柔。
“我不想叫你师叔了。”
他声音轻，却像决堤的水，裹着滔天欲念缓缓落下：
“阿瑶。”
黎瑶的呼吸被一压，下一瞬，她睁大眼睛。
下一瞬——
鹿童低头，吻住了她。
温热的触感铺天盖地袭来，像一场压抑太久的暴雨，猝不及防，却毫无退路。
那不是轻轻碰触，也不是炽热激烈的掠夺。
是像一只孤独又贪恋光亮的夜鸟，终于撞上了唯一一扇为他敞开的窗！
黎瑶整个人僵住。
唇间是鹿童温热的气息，她想推开，却被他攥住手腕。
而手腕上的红绳——
忽然滚烫起来。
那是他曾用来护住她的灵器，如今却被反噬似地缠住她的神识，一缕缕牵引着她往他靠近。
红绳悄无声息地从她腕间延伸出去，缠上了鹿童的手，像是用灵力把他们牢牢捆在一起。
仿佛在说：你逃不了了。
她眼神猛地一震，强行被鹿童分开唇，低声道：
“鹿鹿，我是你师叔，你快醒醒。”
“你不是这样的……”
鹿童垂下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神空洞却又沉溺。
那一瞬，他不再是那天赋极高、沉默寡言、永远站在玉虚宫恪守规矩的仙人。他像是换了一张皮囊，披着温和的外表，骨子里却藏着疯子一样的执念。
他说：
“可我就是这样啊。”
“他们教我温和，教我理性……可从没人教我——如果我疯了，我该怎么办。”
他吻上她的眉心，像一个沉重的执念缓缓落下。
红绳忽地一紧，像活物般缠绕上来，缠得更深，勒得更狠，仿佛在加深他们之间某种难以割裂的联系，也像是压制她神魂的枷锁。
她感到识海在动荡，像是有一滴墨渗入了澄澈的水，慢慢晕开，再无法回头。
鹿童声音更低了，几乎是贴着她的眉骨呢喃：
“所以，阿瑶……你别挣扎。”
他缓缓抬眼，视线像刀锋般钝钝地划过她的面庞，仿佛要将她每一寸都刻进骨髓。那眼神不再温柔，带着某种极端的执着，像一头披着绒毛的野兽，终于撕掉了伪装的皮，露出疯狂的獠牙。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啊。”
他语气轻飘飘的，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看你时的眼神……像是在看神明，又像在看猎物。可是你从不看他们。”
他低头，鼻尖擦过她的眼角，那轻柔的触碰却比烈火还灼人。
“阿瑶，什么时候……你能看看我呢？”
他嗓音越来越低，像是藏在深海的低语，一字一顿敲在她心头。
“我要的不多，一点点就好。”
“就像今天这样，让我靠近一点，碰你一点……只属于我，别人看都不能看。”
他笑了，笑得轻而病态。
“那你就别怪我，把你藏起来。”他低声，“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一字一句地贴着她的耳尖，轻声笑道：
“我可以等你看我，但……不能让你看别人。”
·
山林寂静。
雾气氤氲的晨曦里，黎瑶醒来，指尖一颤，缓缓撑起身子。脚边是一汪澄澈的仙泉，泉水泛着莹白的光，如同月华坠入山涧。她的衣袍微湿，额发贴在鬓边，眼神空茫地扫过四周，连呼吸都带着惊惧的微颤。
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是……谁？”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是刚孵出的鸟雏。
四野寂静，只有枝头鸟鸣与远山风声相伴。可她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忽然——
“咔嚓——”
一声脆响，像是树枝被踏断，猛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她猛地回头，心脏倏然紧缩。
林间，一只通体漆黑的狼妖缓缓现身，眼眸幽绿如鬼火，獠牙外露，口涎滴落在落叶上，发出“滋滋”腐蚀声。它的身体比常见野狼大了三倍有余，四爪踏地无声，却带着压迫性的寒意逼近。
“呃……”她猛地跌坐在地，瞳孔剧烈收缩，心跳狂乱如擂鼓。
她想逃，却不知方向。脚下绊着树根，一步又一步踉跄地跌进林中，树枝划破她的袖子，草叶裹着露水抽在她面颊。
她奔逃中几乎哭出来，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救命——！”
身后，狼妖猛然扑来，沉重的呼吸近在耳畔，锋利的爪子几乎擦过她的衣摆。她仓皇回头，只看到那双冷绿的兽瞳死死盯着她，那是一种捕猎者的眼神，不带感情，只有贪欲。
“救命啊！！！”
下一瞬——
嗖——！！
一声破空！
一支金色的箭矢划破晨雾，宛若流光坠地，带着震耳的呼啸声猛地穿过空气，狠狠钉入狼妖肩头！
“嗷呜！！！”
狼妖哀嚎，身形瞬间被震得倒退数步，巨大的身躯砸翻了树干，利爪疯狂在地上刨着，但却止住了追击。
少女愣住了，身体还因奔逃而颤抖，浑身冰凉。
就在她近乎崩溃的一瞬——
林风中，月色般的身影缓缓现身。
他站在山道尽头，一袭月白仙袍猎猎生风，乌发用金冠束起，肤色苍白如玉，神情冷淡，眉眼如画，眼眸如寒星。那张脸美得几乎不真实，像是天上降下的神只，却带着不容侵犯的疏离与清冷。
他手中还持着弓，那是一张金色鹿角所铸的长弓，弓弦犹自颤动，散发着淡淡灵光，宛如上古遗器，令山林都为之静默。
黎瑶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声音破碎得像羽毛被撕裂：
“救命……救救我……！”
那男人缓步走近，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不染一丝烟火。
她还未缓过气，声音颤颤地问道：
“你……你是谁？”
她的声音中带着未散的惊惧，嗓音哑哑的，像风中挣扎的小兽。
男人静静看着她片刻，似乎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茫然与混乱。他没有立刻回答，只将手中的鹿角弓收回，弯下身来，将她轻轻抱起。
她一惊，想挣扎，但身体实在太虚弱，只能倚在他怀中，听他低声说：
“你受了惊，不宜多言，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黎瑶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身体微凉，但却稳得像山。她的意识昏沉，耳边是风穿林叶的声音，还有他心跳的频率……冷静、规律，像是这世上唯一不会改变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