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天拉着刘光奇回到店里，一回头，顺手就把店门紧紧关上。店里的灯光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斜斜。
“光天，到底是亲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刘光奇嘴角微微抽动，一边强忍着嘴唇钻心的疼痛，一边说道。他那肿得像大肉肠一样的嘴，说话时漏着风，声音含混不清。
刘光天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后厨。不一会儿，他端出一个大号的铝锅，随着锅盖被打开，一股浓郁醇厚的肉香与卤料香瞬间弥漫开来，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肆意飘荡。
在刘光奇满是惊讶的目光中，刘光天把铝锅稳稳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声音低沉地说道：“这就是那锅老汤，二十年的老汤。”
“光天，这玩意不要也罢，等我回到了倭岛，我给你寄一些我们公司最新的添加剂，随时用随时添加，不管是卤肉还是做汤，味道都不比你这二十年的老汤差，主要是方便，以后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地鼓弄这些老汤了。”
也许是这会儿嘴没那么疼了，刘光奇说话明显多了起来，只不过因为牙齿掉了一大半，说话依旧有些不清晰，每个字都带着含混的鼻音。
“刘光奇，只要你把这半锅老汤喝了，咱俩的恩怨就算结束了。” 刘光天说着，又伸手拿过来一个勺子，握在手里，眼神直直地盯着刘光奇。
刘光奇瞬间吓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连忙说道：“光天，光天，咱们是亲兄弟，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刘光天面无表情，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绝，冷冷地说道。
“光天，咱们可是亲兄弟啊，几十年没见，何必弄到这种地步。” 刘光奇喉咙里不停地做着吞咽动作，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亲兄弟？” 刘光天看向刘光奇，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回忆，有怨恨，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伤痛。
刘光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一般：“对，咱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可不敢手足相残呐！”
“呵呵..” 刘光天先是冷笑了一声，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脸上的肌肉因为大笑而扭曲着。
笑罢，刘光天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他缓缓说道：“小的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爹娘都紧着你，有什么活都紧着我和光福。你吃鸡蛋吃肉的时候，我和光福在挨打，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做的吗？”
不等刘光奇说话，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那得意的模样说实话我真没有忘记，不过我也不恨你，谁让你比我和光福机灵，有脑子呢。事实证明刘光奇你确实很聪明，咱们院里的第一个中专生，给爹娘长了脸。爹娘也以你为荣，对我和光福更是看不上眼，动不动就打骂，下手一点都不留情，我和光福能活着长大可真是不容易。”
刘光天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道：“好不容易等到你结婚了，爹娘为了你花光了积蓄，既是为他们自己，也是为你，就想让你在老丈人那里有面子。结果呢？结婚的当天晚上你就把家里仅剩的钱搜刮得一干二净，然后一走了之。我和光福的噩梦才真正开始了。当时我是恨你，恨不得你死。不过，活了这大半辈子我也看明白了，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读书人。”
刘光天抿了抿嘴唇，微微偏头，看了眼刘光奇，接着说道：“后来，我也想着自私一次，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也学你，把家里能卖的都偷偷卖了，拿着钱一走了之。这一走就是将近三十年。”
“等到改开以后，我带着妻儿再次回到四九城，开了这家卤肉店。多亏了独特的卤料配方和那一锅老汤，生意还算不错。”
“等到妻子去世后，我退了下来，把店交到了大孬手里。大孬是个好孩子，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也有点小聪明，可在做生意上从来不偷工减料，这家卤肉店在他手上越来越红火。”
“儿子儿媳孝顺，孙子聪明伶俐，家庭和睦，不愁吃喝，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
“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也常想，什么时候咱们兄弟能再见一面，也幻想着兄弟相见后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一切向前看。”
“谁曾想，世事无常，我的好大哥，你是回来了，回来不是认亲的，而是回来害你兄弟一家的，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心啊？”
“害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该，不该当二狗子，当二倭奴，帮着倭奴害我们，我能饶得了你？” 刘光天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光天，兄弟，我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求你，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刘光奇哀求道，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来，好大哥，我喂你喝。”
面对刘光奇的哀求，刘光天不为所动，眼神冰冷。他拿着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老汤，缓缓递到刘光奇嘴边，汤顺着勺子边缘微微晃动。
刘光奇紧闭着嘴唇，拼命地摇头，头发都跟着晃动起来。他倒是想反抗，无奈双手还在背后绑着，只能徒劳地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求饶的话。
“啪” 见刘光奇不张嘴，刘光天抬手直接给他一巴掌。
“嘶..” 刘光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已经缓和很多的嘴唇再次剧烈地疼了起来，一道血丝从嘴角渗了出来。
“喝不喝？” 刘光天目光凶狠，再次逼问道。
“光天，光天，我是你大哥，我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刘光奇几乎崩溃，身子抖得像筛糠，就差没真的跪下给刘光天磕头了。
“你慢慢喝还有活命的机会，不喝我踏马的把你摁在汤锅里。” 刘光天眼睛瞪得像铜铃，发狠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