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县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翰，叹息一声。
“唉……林教谕，你糊涂啊！“
“此事，你私刑拷打良民，乃是大罪。不过……若是楚秀才和这位王木匠愿意不再追究，本官……念你一时糊涂，或可从轻发落。”
林翰猛然抬头，眼神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的光芒。
他立刻连滚带爬地跪到楚川和王木匠面前，砰砰地磕头。
“楚秀才！王师傅！饶命啊！是下官有眼无珠！是下官猪油蒙了心！下官给你们赔罪！只要你们肯放过下官，下官……下官什么都愿意做！”
王木匠惊魂未定，又看到林翰这副模样，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往楚川身后缩了缩。
楚川看着林翰这副卑微求饶的嘴脸，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冰冷。
“林教谕，你忘了？就在不久前，我的乡试品德考据，被你判了个什么？”
“又或者，你难道忘记了，你是为什么判的？”
林翰想起这回事，身躯一颤，脸色更加惨白！他怎么会忘？！
楚川冷笑一声，目光锐利。
“今日你对我的人下此毒手，仅仅是因为怀疑与我有关。他日若有机会，你得了势，岂能不将今日之辱，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我楚川，可不敢信一个刚刚还在对我喊打喊杀，转眼就磕头求饶的人！”
“不！不会的！楚秀才！下官绝不敢！那……那品德考据！下官……下官立刻就去改！我亲自去学政大人那里分说，为你正名！我发誓！今后绝不敢再对楚秀才有半分不敬！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楚秀才看在圣人教诲的份上，饶下官这一次吧！求求您了！”
林翰吓得魂飞魄散，赌咒发誓，再无半分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地牢里的空气凝重，只剩下林翰那绝望的磕头声和王木匠压抑的痛哼。
白知县看着匍匐在地、卑微如尘的林翰，又看了一眼旁边眼神冰冷、智珠在握的楚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这会儿并未说话，其实是在思索着发生的这一切。
如今算是发现了，从发现那废弃仓库的书开始，这一切就在楚川的算计之中！
一步一步，引蛇出洞，借力打力！
先是让那些书铺掌柜自乱阵脚，再利用林翰的急功近利和私怨，把他彻底拖下水！这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
白知县越想越是心惊，看向楚川的目光里，除了欣赏，更多了几分敬畏。
这年轻人，年纪轻轻，心思竟如此深沉缜密，手段更是老辣果决！
南阳县，怕是要出哥不简单的人物了！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的几个书铺掌柜，眼见着林翰这堂堂县学教谕都落得如此下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两股战战！
“噗通！”“噗通！”
几人像是约好了一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朝着白知县和楚川的方向连连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人饶命！楚秀才饶命啊！”
“不关我们的事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是……是刘渊！都是刘渊指使我们的！”
“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被他蒙骗了啊！”
听到这些书铺掌柜的话，楚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目光轻轻投向了白知县。
白知县何等人物，瞬间便领会了楚川的意思。
这小子，连这些人的反应都算到了！他是要借他的手，把火烧到刘渊身上去！
白知县心中震撼无以复加，面上却威严不减，轻咳两声，沉声道。
“哦？你们指证刘渊？要知道，诬告朝廷命官的同党，那可是大罪！可有真凭实据？”
看着白知县的配合的模样，楚川暗自好笑，却也佩服白知县这份默契。
那几个掌柜一听，以为白知县不信，更是急了眼。
“有！我们都有证据！”
“就是他告诉我们，楚秀才这么多书，绝不可能是自己印的，肯定是哪个外地来的大商户在背后支持！让我们大胆动手，把事情闹大，他自有办法让楚秀才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中，那个先前在仓库被抓时就显得格外油滑的陈掌柜，此刻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前爬了两步，哭嚎起来。
“大人啊！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哪里敢跟楚秀才作对？都是那刘渊逼的啊！”
陈掌柜捶足顿胸，声泪俱下。
“刘渊仗着他家财大气粗，背后又有靠山，平日里就没少欺压我们！这次，他说不配合他，以后就让我们在南阳县城待不下去！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其他几个掌柜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立刻纷纷附和。
“对！陈掌柜说的对！我们都是被刘渊胁迫的！”
“他是主谋！我们只是从犯！”
“求大人明察啊！”
一时间，地牢里哭喊声、指证声响成一片。
白知县见火候已到，点了点头，面色肃然。
“好！既然你们都指证刘渊为主谋，那本官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转向身后的衙役，厉声下令，“来人！速去传刘记书铺掌柜刘渊到案！不得有误！”
“是！”衙役领命，飞奔而去。
刘府。
刘渊正悠闲地品着新茶，听着管家汇报城中各书铺的情况，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楚川啊楚川，就算你有点小聪明，印出了书又如何？
断了你的销路，看你那些书变成废纸！
等林翰那边再给你定个勾结奸商的罪名，我看你这秀才还怎么当！
就在这时，管家面色慌张地快步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县衙来人了！说是……说是要传您去县衙问话！”
“什么？！”刘渊脸上的得意一僵眉头瞬间拧紧，“问什么话？！”
管家脸色发白，声音都在发颤。
“听……听来人说，是……是关于城郊废仓那些书的事！好像……好像林教谕抓错了人，把楚家村的王木匠给打了！现在……现在那几个书铺掌柜，都……都把事情推到您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