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白好不容易逃出宫外,就被宫人追上来了。
“牧大人,牧大人……”
牧青白一听有人叫自己,连头都没回,撒腿就跑,他还以为殷云澜后悔放他滚了,想要派人过来抓他回去痛殴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小太监见牧青白这逃跑的架势,顿时傻了眼,赶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牧青白见他追,哪里敢停,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等累个半死,跑出皇城的时候,牧青白忽然意识到,他干嘛跑啊?
我是弱柳扶风没错,但是女帝就派俩小太监过来抓人,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我了啊?
妈的!
我擦!
牧青白扭头握紧了拳头,刚要动手,就看到小太监追到眼前,气喘吁吁不顾其他就高举一个托盘。
“牧大人,可累死奴婢们了,您这跑什么呀?奴婢们是奉陛下的口谕来给您送俸禄和年节的补贴来了。”
牧青白有些错愕,“她不想打死我,竟然还想给我送钱?我的天!这钱不能是医药费吧?”
话虽这样说,送到眼跟前的银子不要白不要,牧青白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两个小太监慌得不敢搭话,只能高举着托盘,等牧青白捡走上面的银子。
“得嘞,辛苦你俩跟我跑了一路。”
俩太监慌忙道:“牧大人哪里话,奴婢们都是奉旨办事,不敢言个苦字。还是多谢牧大人体恤奴婢们了。”
牧青白扭头又瞧见远处,皇城脚下,他的斯蒂庞克车驾旁,有个外地县官站在寒风里,身上衣服在京城刺骨的寒风里显得有些单薄,脸上的皮肤被冻得有些发紫,整个人有点正气凛然的气质。
像是那种饱读诗书的正经儒生,正义,但是迂腐。
牧青白走过去,看了他一眼:“你是?”
“牧大人!?”何裴晏有些吃惊,传闻中学识如渊的牧大人,竟然如此年轻。
何裴晏意识到失态,赶忙行礼拜见:“下官是蔚县知县,拜见牧大人!下官受同僚好友,谯县知县高鸿涛所托拜见大人,进京打听到大人现居镇国大将军府,下官身份低微没有资格登门拜访,特在此等候牧大人散朝。”
牧青白有些错愕:“真是难为你了。”
“牧大人在渝州地界施政,福泽一州百姓数十万人,即便不是好友所托,作为受灾县的父母官,理应来拜谢牧大人,另外这是高兄托下官捎来京的谯县特产,呈送大人聊表心意。”
牧青白失笑:“你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行了,别绷着了,吃饭了吗?”
“呃,下官还没……”
“上车吧,带你吃口饭去,正好朝廷破天荒的给我发了俸禄。”
何裴晏赶忙道:“下官怎么敢跟牧大人同乘……”
“上车。”
“是!多谢牧大人垂爱!但万万不敢让大人破费!还是由下官来请大人吧!”
牧青白无奈道:“你请啊?这也不好,这样吧,你不想我破费,那我找一帮人请。”
“啊?这……”
“别啊了,话说高鸿涛为什么没有来?”
“回牧大人,本来高兄是有资格赴京的,但是在受灾期中谯县因支援我蔚县,以至于灾后许多善后事宜要细细处理,高兄空闲不得,所以只能由我替他述职。”
牧青白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虎子驾车快些。
牧青白出来的不算太晚,加快速度,很快就追上了其他文官的车驾。
虎子一个加速,直接将人逼停,对方车夫刚想破口大骂,看到是牧青白的车驾,顿时又憋了回去。
牧青白在车窗露出个头,冲对面喊了句:“外地官员回京述职,你们这些本地官员,竟然也不请人家吃个饭,感受一下京城风情,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说完,牧青白就缩回脑袋,虎子驾车扬长而去。
那些文官人都麻了,妈的,不就是走慢了一点吗?怎么又招惹上牧青白这个瘟神了?
吃饭?吃饭多简单的事儿,至于在大街上把人的车驾逼停吗?
不能又有什么坏事吧!
牧青白又连续逼停了几辆文官的车驾,原话喊了一遍,扬长而去。
牧青白的操作把何裴晏都整麻了,还,还能这样的吗?
京城的朝臣之间的相处,是不是太直接粗暴了一点?
牧大人和这些官员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何裴晏只能干笑道:“牧大人的人缘可真好。”
牧青白还没说话,虎子就先绷不住了:
“人缘好?你说牧公子?哈哈……”
“难道不是吗?”
“别的俺不懂,但是京城官场上,人缘最不好的,大概就是牧公子了,这些官员没一个比得上牧公子。”
“那他们为何要请牧大人吃饭?”
“错!”牧青白说道:“不是请我吃饭,是请你们这些外地官员吃饭。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请,你也不想想,渝州那些吃人肉饮人血的官商为什么要把粮交给我?”
“下官,不知……”
“因为他们怕我。他们怕我怕得跟鹌鹑一样。”牧青白满脸不屑。
虎子在驿馆将何裴晏放了下来。
牧青白打开窗,对他说道:“今夜凤鸣楼,不会走就问路,把你们所有外地县官都叫上,他们这群人请的宴,不吃白不吃。”
“呃这……是!”
……
时间还早,牧青白还没出发呢,这些文官就坐不住了。
他们分明看到牧青白与那区区县官竟同承一辆马车。
于是一大群代表着朝臣的中坚力量纷纷来到了驿馆。
外地的这一批县官哪里见过这大阵仗,驿馆之外,挤满了华贵车驾,每一辆车驾之后随行的下人,比他们在自个的县里巡街的捕快还多。
这是怎么了?他们倒是有自知之明,他们不过是一群县官,想过来京城不会受人待见,想要拜访高大门楣,估计也会被拒之门外,没成想,竟然会有这等殊荣。
何裴晏等人赶忙出来跟这一众上官权臣见礼。
这些文官即使不是权利顶峰的层次,那也是京城这个权利中枢里掌握着实权的人物,仍是他们这些外地区区一县之狭不可企及的人物。
这群文官也不废话,上来就邀请何裴晏等人前往自家喝酒。
众文官七嘴八舌,县官们哪里客气得完,最后众人决定轮流设宴款待。
喝!
现在就喝!
别的不说,先把这群外地佬灌醉。
弄清楚他们和牧青白什么关系。
当然,除了何裴晏之外,其余人等与牧青白有什么干系的情况概率不大,不过也不亏着,不过是一顿酒的事,拉着当麾下马犬也不错。
谁会嫌能用的人越来越多呢?
不容这群县官拒绝,文官们就将他们裹挟着带走了。
然而大部分人根本不想拒绝,他们可能一辈子就是县官了,但是如果能跟京城搭上线,或许还有高升的机会!
人往高处走,乃是常情。
这里是京城,是文官们的主场,仅仅是一场酒宴的奢华程度,县官们就长了见识,他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每一个饮酒的客人身后都站着四五个婢女,她们有的负责倒酒,有的负责夹菜。
甚至不需要贵客动手,肉脯、鲜果、菜肴、琼浆就递到了嘴边。
宴席上的众人好似全身瘫痪,县官们也是切身体会了一场这般荒唐的奢靡。
哪怕都已经如此周到了,还是有下人因为一个小错误,而遭到了大声叱骂,然后被拖下去打个半死。
处罚虽然不在眼前,但这种高高在上,随意处置一个奴婢生死的动作,还是深深震撼了县官们。
他们虽然贵为一县父母官,平日里也有人高高在上,端着个官架子,但是起码还是把人当人,把命当命。
这小插曲并未影响宴席的氛围,热烈的气氛依旧热烈,当然,这只是对文官们而言。
“何大人,做什么愁眉苦脸?卑贱如蝼蚁一样的奴婢,要是扛过去了,活下来也算她的造化,如果死了,那也是她该有的!一个卑贱的下人,怎么能影响了今日的兴致?来!满饮此杯!”
何裴晏赶忙双手举杯,“大人,下官敬你。”
那位文官抿了口酒,看着何裴晏一口饮尽杯中酒,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其他县官已然试探过,他们根本不认识牧青白,却也识趣,给脸就要,顺杆上爬。
周围几个文官一同灌酒,很快就将何裴晏喝得脸色通红。
“我见何知县……与牧大人关系颇好啊。”
周围文官交流了一下眼神,便有人出言试探。
何裴晏晕乎乎的,脱口而出:“下官万不敢当,只是牧大人对下官治下的县城百姓有恩,若非牧大人,百姓怕是十室九空,惨不忍睹,此次来京,特拜会牧大人,牧大人不曾轻视下官,还让下官与他同乘一车,实是荣幸之至。”
众文官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明白了,这小子跟牧青白一点关系没有,完全是牧青白发癫,随便拉了个人上车,突然想找他们这群文官的茬,于是就这么干了,就这么简单。
这一句试探后,就此打住,酒宴的气氛依旧热烈,荒唐也越来越荒唐。
县官们即便再如何不适,面对强权,也不得不审时度势,强行附和加入。
即便真的融入不进去,也只能游离在边缘。
但京城奢华,靡靡之音绕耳不绝,哪里有人能永远游离在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