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23:17,物证室。
惨白的LEd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李睿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全家福照片的边缘。多波段光源的蓝紫色光斑下,照片表面浮现出几处模糊的指纹纹路。
“奇怪……”他调整放大镜焦距,纳米银溶液在照片四角留下细密的黑色沉淀。指纹识别仪发出短促的“滴”声,屏幕上跳出比对结果:【匹配:阿义(左拇指)、王萌萌(右食指)、童童(左掌纹)】。
李睿的眉头渐渐皱紧。照片上没有王书婷的指纹——这意味着她从未触碰过这张照片。
“砰!”
物证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滕艳兰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塑料袋。她利落地将袋子往桌上一扔,几个塑料饭盒滑到李睿面前。
“赶紧的,趁热吃!”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掀开饭盒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刻在冰冷的物证室里弥漫开来。“老刘家最后两份牛肉面,我跑着去的,差点没赶上。”
李睿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么晚还……”
“少废话,”滕艳兰直接打断他,递过一次性筷子,“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别因为我会上批评你几句就耿耿于怀,心眼也太小了……”她瞥了眼桌上的照片,“有发现?”
李睿摘下橡胶手套,接过筷子。热腾腾的面条上铺着厚实的牛肉片,翠绿的香菜点缀其间。他夹起一筷子,热汤的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
“照片上没有王书婷的指纹。”他边吃边说,“只有阿义、王萌萌和孩子的。”
滕艳兰的动作顿了一下,面条悬在半空:“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张照片很可能不是王书婷提供的。”李睿推了推眼镜,“而且……”
“而且什么?”
李睿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放大镜,对着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说道:“02 21-01 NNNNN 250,但是依旧可以确定,这张照片是七年前冲印的。”
“你在看照片中的场景,”李睿翻过照片,“不觉得眼熟吗?”
滕艳兰仔细打量了几遍,“这是……哈市动物园?”
“对。”李睿点了点头,“说明那个时候王书婷已经在东北帮阿义做生意了。”
“这又能说明说明?”滕艳兰问道。
“说明当时阿义好王书婷很有可能在同某个上家或者下家会面。”李睿说道,“否则,他们大老远去东北做什么,况且那个时候两人已经离婚了。”
滕艳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照片上的这两个人……就是凶手?”
李睿皱起眉头,“这张照片一直由阿义保管,说明他对这张照片很重视,既然很重视,为什么会把它撕了呢?”
“而且你看这里……”他指向照片撕破的一角,“这部分被撕去的地方,应该还有一个人。但从痕迹上看,这是一处老伤,至少也有五六年了。”
滕艳兰也皱起眉头,“你有什么想法?”
“我只有猜测。”
滕艳兰白了他一眼,“喂,你有劲没?我不过说了你两句……”
李睿笑了笑,“逗你玩的。”
“以当时的情况看,阿义还仅仅是瞿力手下的一个马仔,他的所作所为都在瞿力的掌控之下,所以这个所为的上家也好下家也罢,瞿力肯定认识。”
滕艳兰点了点头,“没错。”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照片这种东西,对犯罪来说是大忌,阿义却对这张照片如此重视,恰好说明……”
滕艳兰抢先说道:“他在收集瞿力的罪证,好捏住他的把柄,这一点能够说得通。”
李睿点了点头,“但瞿力当时对阿义还很信任,在得知其拍了这张照片之后,并未要求其销毁,只是要求他撕掉其中一个关键人物,所以我怀疑……”
“那个关键人物就是真凶?”滕艳兰问道。
李睿摇了摇头,“王萌萌临死前要指向的那个人,未必就是撕掉的那个人。”
“不是撕掉的那个,难道是……”
李睿手拖着下巴,“其实我一直搞不懂,阿义为什么要留着这张照片,关键人物已经撕掉了,那它应该只是一张废纸啊。一张废纸,却交给王萌萌保管,这背后不觉得另有深意吗?”
滕艳兰凑近观察,发丝垂落在照片上。她突然抬头:“等等,如果照片一直由阿义保管,那王萌萌是怎么拿到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阿义死前……”李睿缓缓说道。
“把照片交给了王萌萌!”滕艳兰接上他的话,“所以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危险!”
李睿的筷子在饭盒边缘轻轻敲击:“而且特意选了这张七年前的照片……”
“难道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这个人手里?”滕艳兰兴奋地站起来。
李睿却盯着照片,瞳孔骤然收缩:“通了!”
“通知陆队,一定要查出照片上这个男人的来历!”
滕艳兰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刚要拨通电话,她猛地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咳咳。”
“咋了。”李睿不解道。
“你当陆队是什么人,没大没小。”滕艳兰严肃道,“别忘了,我们是来配合人家办案的,我们的任务是要挖出徐明远和假药案之间的关联,别分不清楚主次!”
李睿双手抱胸,笑着打量道:“我发现今天你很反常啊。”
滕艳兰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突然僵住了。她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反常?”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却低了几分,“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李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早上开始,你就一直在强调规矩、主次。”他向前倾身,“这不像你。上次在临江案,你可是直接带着特警队冲进了嫌疑人老巢。”
滕艳兰的耳根微微发红。她转身假装整理物证,避开李睿的目光:“那次情况特殊……”
“还有,”李睿继续道,“你平时最讨厌我说‘通了’这种话,今天居然没怼我。”
物证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滕艳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指甲在桌面上敲出轻微的“嗒嗒”声。
“是因为上次会议上我反驳了你的观点?”李睿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只是就事论事……”
“不是!”滕艳兰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我只是……”她深吸一口气,“鲍文婕说得对,我确实该改改脾气了。”
李睿愣住了:“鲍文婕?她跟你说什么了?”
滕艳兰咬了咬下唇,突然把照片往桌上一拍:“够了!查案就查案,问这么多干什么!”她抓起手机,“我现在就给陆队打电话,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