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没觉得封洪蠢。
这个一而再栽在他手里的参将,对他倒是挺了解。
他胆子很大,啥事都干得出来。
赶在拓延部将精锐尽数调回之前,直捣他们的老巢显然是可行的。
就是代价太高了。
要知道拓延部已经调回三万精兵了,王渊、吕胜、封洪等人的兵马啃这种硬骨头会很费劲。
仅靠赵家军去啃,伤亡注定不会小。
这只是战术层面的。
战略上,捣了拓延部老巢,极易招致鞑子全线反扑,甚至提前开启灭国之战。
他在河谷走廊的布局都还没有完成呢。
赵家军也没准备好。
更别说西北诸卫了。
所以这一战的主要目标还是先发制人,抢抓这难得的时间窗口去打拓延部的侧翼,也就是以黑狼为首的这路鞑子。
赵安看向众人道:“其实咱们北方的这路鞑子也未必好打。自拓延部惨败后,他们按兵不动,无外乎两种原因。”
“要么是在等拓延部调回精锐,和他们一起攻打咱们;要么是在等咱们去攻。王同知说得没错,咱们能想到,鞑子也有可能想到。再籍籍无名的鞑子恐怕也能看出来,咱们有这个时间窗口可以利用。那黑狼来历成谜,怕是不简单。”
封洪皱着眉头道:“难不成他们是想对咱们设伏?”
王渊负手走了几步道:“若也是精锐呢?自拓延部败北,这路与之呼应的鞑子攻打赵家屯不成,同样铩羽而归后,咱们还没和他们交过手。”
“草原那么大,又是他们的地盘,如果他们暗中调换了人马,咱们未必能察觉。”
“!!!”
这话瞬时让封洪、杜苞、吕胜等人为之一振。
有道理啊!
这并非没有可能!
赵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渊一眼,没有说话。
“大爷的!”
最终刁莽拍了拍案几道:“甭管他们是不是精锐,目前看来,先吃掉他们准没错!赵百品,你打算怎么打?”
赵安快速道:“我们一旦猛攻这路鞑子,拓延部很有可能会派兵增援。我会命马元超率八千人马去迟缓他们的增援,而咱们要速战速决!”
“我会亲率八千兵马参战,还希望杜参将和封参将能够各派三千兵马,王同知和吕千户各派一千兵马,我知道你们也在招兵买马,兵力胜过从前。”
在这种部署下,赵家军还有四五千人可以留守后方。
一万民兵的价值也彰显出来了。
这次不是远攻,对后勤的要求很低。
他们可以协助守城。
“如此一来,咱们攻打北方这路鞑子的总兵力就有一万六了!”
杜苞老当益壮道:“侯爷,我早就说过,再打鞑子,我会披挂上阵!这一次,我会亲自率兵前往!就是不知道封参将,有没有这个胆量?”
封洪有些迟疑。
吕胜冷笑道:“为了让兄弟们过个肥年,我也会亲自带兵!”
说着,他还挑衅似的觑了觑王渊。
王渊不屑道:“我已多次带兵打鞑子,这次也一样,你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神气什么?”
“你!”
“既然你们都去,又岂能少得了封某?”
封洪适时插了一嘴。
只是怎么听都不太情愿。
毕竟现在西北十二卫都知道他们站在了一条船上。
他们都去,唯独他不敢。
那会被耻笑的!
今后他这参将更不好当!
赵安郑重道:“诸位,既然咱们亲自出马了,这一仗更是要大胜才行。还请你们这就去备战,明日辰时,咱们聚兵出战!”
几人点了点头后,迅速离去。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刁莽不停摇头道:“赵百品,你发现没有,王渊有点不正常,可又让人不知道该咋说!”
赵安揉了揉太阳穴道:“这确实是个老狐狸!此番打鞑子,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积极,而且也想到这路鞑子可能是精锐了……”
“他奶奶的,他到底想干啥???”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看似有迹可循,却又难以捕捉,这便是此人的厉害之处啊!”
“我怎么感觉他本事见长呢,你越强,他的城府好像也越深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人随势变,又有了更大的目标,得以彻底施展城府了呢?”
“……”
还别说,从王渊以前总是被他榨银两,到现在也一门心思打鞑子的转变来看,真有这种可能。
只是他打鞑子为的是啥,可就不好说了。
还是等他露出更多马脚吧。
不然真不好判断。
刁莽捏了捏眉心道:“不想他了。这次出兵,咱们赵家军是不是要把各种兵器都带上?”
赵安点头道:“这是在和拓延部大战之前,难得的以战代练的好机会,一定要全副武装,把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都给打出来,也趁机检验检验咱们的兵器和战法,便于今后操练时进一步改进!”
刁莽笑了笑道:“好,我这就去备战!”
……
翌日,辰时。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不说,天气也不像前些日子那么冷了。
等到各路兵马都到齐了,赵安拔出腰刀,往前一指道:“众军听令,出发!”
他带着大军直奔北方。
马元超则是率领八千兵马赶往东北方向。
黑狼的大营依旧设在撒合里兵败的地方,距离铁门堡的直线距离不到百里。
赵安没能直攻大营。
他们在抵达大营十里处时,突然有两支鞑子骑兵从两翼包抄而来,而且连骑带射,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左右军,御敌!”
赵安一声令下,分居左右路的封洪和杜苞立即率兵出战。
虽然他们俩在武威军中的地位比赵安高,但也都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况且鞑子看起来来势汹汹,加起来应该也不过五千左右。
敢以少打多,贸然对他们出手,纯属找死!
封洪挥舞着腰刀道:“给我狠狠地宰!来多少宰多少!”
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要率众尽可能多地杀鞑子,立军功。
这种以兵力碾压的机会可不多。
如果连这都抓不住,庭州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杜苞提着大刀道:“翰州卫的儿郎们,别给老子丢脸,冲啊!”
他们都想旗开得胜,麾下兵马也是奋不顾身。
奈何事与愿违。
两边一交锋,高下立判。
攻打两翼的鞑子骑兵不仅弓马娴熟,而且宛如一道闪电,快到了极致。
左右军根本挡不住。
刁莽看得目瞪口呆道:“这是当初攻打赵家屯的那路鞑子?攻势比拓延部的骑兵都猛!还真被你和王渊说中了,鞑子偷梁换柱,换了一路精锐过来!”
赵安稳如泰山道:“赵大饼、韩阔!”
两人齐声道:“末将在。”
“你们各自带兵,和王同知、吕千户一起前去驰援!不要让他们打穿左右军,更不能让他们打到中军来!”
直觉告诉赵安,对方还留有后手。
这个时候一定不能乱。
“杀啊!”
赵大饼、韩阔、王渊和吕胜火速驰援后,左右军稍微稳住了阵脚。
但鞑子还是在阵中大开杀戒。
他们个个悍勇异常,无不以一当十。
赵家军还能扛得住,其他兵马都有点怯阵了。
这对他们的心理冲击太大了。
他们本来以为有赵家军在,总兵力又那么多,这场仗会打得很轻松。
哪怕鞑子用精锐替换了,也不会比拓延部的兵马强,他们同样能吃掉。
谁曾想来了两支战力如此彪悍的轻骑兵,好像完全是由鞑子勇士组成的。
有些在第一轮冲锋中就已经斩首五级以上了。
若不是赵安及时分兵驰援,他们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杀穿了。
“这是谁的兵马?”
赵安也是看得眉头紧皱。
他继续加码道:“贾问心,楚霜儿,你们也各带一队赵家军前去增援,一定要打乱他们的进攻!”
“是!”
两大女将率兵参战后,两翼的形势总算被暂时稳住了。
然而,又有一路鞑子骑兵从正北方直奔中军而来。
他们人马皆穿盔甲。
尤其是每个兵卒都身披重甲,戴着连脖颈都被完全遮挡的兜鍪,只露出双眼。
看起来当真是气势雄壮,威风凛凛。
毋庸置疑,这是鞑子重骑兵。
赵安还是第一次遇到。
脑海中立即蹦出了一个名字。
“铁浮屠!”
刁莽吞了口唾沫后,慌忙道:“赵百品,这是冒衍王的铁浮屠啊,包抄两翼的定是他的拐子马,难怪战力这么强!”
“五年前,冒衍王就是靠着铁浮屠和拐子马,一路势不可当,打到了我大靖的京畿重地,迫使老皇帝割让了塞北十六州,他才退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