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括“嗯”了一声，不再追究，目光转向了蒋白露和潘森手里的图纸，伸手指了指：“设计稿呢？拿来我瞅瞅。”
潘森略微迟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设计师特有的矜持和审视。
他知道徐括是老板，但设计这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他将图纸递了过去，忍不住补了一句：“徐总……这是我们俩熬了几个晚上画出来的初稿。不过，这服装设计图，您……看得明白吗？”
这话里多少带了点刺儿。
徐括哂笑一声，接过图纸，手指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滑过：“呵呵，以前瞎琢磨过几天，试试看，不一定对。”
他看得很快，目光锐利，几乎是一扫而过，却又仿佛每个细节都印在了脑子里。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先看向潘森，手指点在了其中一张图上：“潘工，你这想法很大胆，追求的应该是那种t台上的视觉冲击力吧？线条、廓形都挺特别。”
潘森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意，就听徐括话锋一转。
“但是，”徐括的手指点在了图纸上一个短袖毛衣的设计。
“这毛线织的短袖，上面还镂空？想过没有，什么季节穿？大夏天捂着热，春秋天穿着它，胳膊不冷吗？还有这件棉袄，”
他又指向另一张图。
“看着挺暖和，但这腰部直接挖空一块露出来……这是想让人上半身流汗，下半身灌风？艺术感是有了，可衣服最终是要卖给普通人穿的，太不实用，市场接受度会很低。”
潘森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涨红，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短，嘴唇翕动了几下，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这徐总……说话也太直接了吧！可偏偏，好像还真让他说中了要害！
徐括没理会他的窘迫，又转向蒋白露的图纸：“蒋工，你这边就好多了，款式都比较接地气，一看就是能走量的衣服，实穿性很强。”
蒋白露松了口气，刚想谦虚两句。
“不过嘛，”徐括继续点评，“跟潘工那些天马行空的比起来，你的设计就显得有些……过于稳妥了。缺少一点让人眼前一亮的记忆点，或者说，缺少一点能支撑起‘设计感’的东西。放在一堆衣服里，不容易跳出来。”
一番话说完，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徐括将两叠图纸并排放在桌上，提出建议：“依我看，你们俩要是能互相借鉴一下，中和中和就好了。潘工的设计理念加一点蒋工的实用考虑，蒋工的款式里融入一些潘工的创新元素，或许能碰撞出更好的火花。”
潘森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脖子都梗着，心里又羞又气，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服。
蒋白露倒是眼睛一亮，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她虚心地看向徐括，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徐总……您点评得太到位了！我……我确实总担心设计太前卫了市场不接受。听您这意思，您以前……是不是也做过设计？”
徐括笑了笑，神态轻松：“谈不上做过，就是在叶妍那个厂子里的时候，跟着瞎画过几笔，混口饭吃罢了。”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在自己那个简陋的办公桌抽屉里翻找了一下，还真被他找出几张有些泛黄的纸。
他随手摊开在桌面上：“喏，这就是以前没事儿瞎画的，早就压箱底了。”
纸上是几款服装的草图，线条流畅简洁，虽然只是草稿，但衣服的版型、细节、甚至搭配都清晰可见，带着一种简洁大气又颇具商业价值的美感。
蒋白露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闪烁着惊叹的光芒：“哇！徐总！您这画得也太好了吧！这几款……这几款看着就好穿又时髦！比我们画的好多了！您……您简直就是专业设计师啊！”
她激动地抬起头，语气带着恳求：“徐总，这次比赛对我们厂真的很重要，您……您能不能抽空指导指导我们？我们俩这水平，心里实在没底……”
徐括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又扫了一眼旁边虽然还红着脸、但眼神已经从不服转为震惊和审视的潘森，心里有了计较。
这华裳布业，倒是个不错的潜在合作对象，如果能通过这次比赛搭上线，对自己的布料来源也是个保障。
“行啊，”徐括爽快地应了下来，“正好我也想看看，这所谓的大厂比赛，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们有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聊聊。”
潘森看着徐括的草图，再想想刚才徐括一针见血的点评，那点不服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人家不仅说得对，自己画得还好！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徐括微微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徐总，刚才是我眼界窄了，多谢您的指点。”
这下，他是真的服气了。
蒋白露和潘森拿着图纸，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又跟徐括讨论了几句细节，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徐括和周松。
周松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徐哥，行啊你！藏得够深的，连设计都会！刚才可把那个潘森给镇住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个潘森，我瞅着有点眼高手低，想法挺多，就是不太实际。”
徐括摆摆手，不以为意：“有点傲气，有点不切实际，对设计师来说未必是坏事。没点天马行空的劲头，哪来的创新？关键看怎么引导，怎么把想法落地。我看他底子不错，好好打磨一下，说不定真能出彩。”
用人嘛，自然是用其长处。
潘森的设计感，蒋白露的务实，正好互补。
徐括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正准备回后面临时隔出来的休息室眯一会儿。
就在这时，厂门口负责看门的保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徐……徐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徐括皱眉。
“外面……外面来了个女的，说是姓宋，叫宋佳玲，点名要找您！”保安擦了把汗，“我看她穿得挺好，开的车也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