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像幽灵一样在黑暗中移动，他们将一个个沉甸甸的木箱从船舱中抬出，顺着舷梯小心翼翼地传递下来。
木箱与木箱之间的碰撞被厚实的麻布和稻草隔绝，几乎听不到任何金属撞击的声音。偶尔有士兵失手，木箱落地发出闷响，立刻会引来周围人警觉的目光。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动作干练，但他们的神情中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紧张。整个卸货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刻意压低的指令在黑暗中飘荡。
“第三舱还有二十箱，动作快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舷梯旁，手中的怀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码头。
车门打开，夏国后勤部长王德胜迈步而出。
他身着笔挺的军装，披着一件深色呢子大衣，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他站在码头边缘，目光如刀般扫过正在卸货的士兵和船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长官，您来了。”一名军官快步上前，敬了个礼。
王德胜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些木箱上。他的手指在大衣口袋里轻轻敲击，像是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一名副官从货物存放区快步走来，在距离王德胜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道：“长官都检查过了，货没有问题，全是崭新的家伙。”
“这是此次运输的货物清单，请您查看。”
王德胜接过清单，借着微光扫了一眼，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辨：
“20门92式步兵炮，100挺92式重机枪，150具掷弹筒，5000杆三八大盖步枪，包含刺刀，2万枚手榴弹，外加三个基数的各型弹药。”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
“很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看来吕队长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咱们的共同敌人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便装的精瘦男子从船上走下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王部长，深夜劳您大驾，实在不好意思。”他的国语带着明显的异国腔调，正是这支船队的负责人吕队长。
王德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货都齐了？”
“齐了，齐了，一件不少。”吕队长搓着手，“都是刚从满洲兵工厂运来的新货，连油都没擦呢。您看这炮，这枪，都是顶好的货色。”
王德胜没有理会他的奉承，只是简短地点点头：“手续。”
吕队长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双手奉上。
“都在这儿了，运输许可，海关放行单，一应俱全。当然，”他压低声音，“都是按您的要求办的，绝对查不出问题。”
王德胜接过信封，随手递给身后的副官，然后从内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吕队长：“这是下批货的单子，月底前要到位。”
吕队长接过纸条，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口袋：“王部长放心，我们办事，向来稳妥。”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祝您这次行动顺利。”
王德胜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转身对副官道：“安排人把货运到预定地点，两小时内必须完成。”
“是！”副官敬礼后迅速离去。
吕队长见状，识相地鞠了一躬：“那就不打扰王部长了，我们这就返航。”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向运输船，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不到半小时，所有木箱都被转移到了码头旁的货物存放区，整齐地堆成了几座小山。运输船悄然解缆，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驶离了码头，融入长江的夜色中。
副官看着这些军火，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明显，他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长官，这个吕队长毕竟是梅机关的人，咱们这么明目张胆地通过他购买武器，不会出事吗？”
后者很清楚，梅机关是鬼子的特务机关，里面待着的除了鬼子就是汉奸。他们今天的行径跟通敌叛国几乎没有区别。
王德胜闻言，冷笑一声：“出事？哼，要出事的是陈家！”
他转身面向副官，月光下他的眼神冷得可怕，“这次家主已经做出决断，要一举铲除所有挡在咱们面前的威胁。”
副官闻言猛地一颤，手中的文件袋“啪”地掉在地上。
“所有？您是说……”后者的声音在黑暗中发抖。
“对！”王德胜突然暴喝一声，右手重重拍在车门扶手上，“包含陈正奇那个光头！”
金属扶手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副官倒吸一口凉气，军帽下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死死攥住膝盖上的军裤布料，手指微微颤抖。
总座陈正奇，那可是夏国名义上的最高统帅，麾下更是拥有100多万的嫡系部队。现在动他，无异于在抗战还未胜利的情况下掀起一场大规模内战。
后者终于明白为什么资源不富裕的鬼子会送来大批武器弹药了，合着王家是在帮助鬼子打陈峰。
王德胜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泛着野兽般的幽光。
“怎么？怕了？”
他突然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个鎏金烟盒，里面除了烟，还放着把长命锁。
金属开合的脆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去年，陈峰杀死我两个弟弟时，可没见他丝毫手软啊。”
他咬着烟嘴，打火机的火苗映出眉骨上一道狰狞的旧伤疤。
副官注意到他抚摸长命锁的拇指在微微颤抖，那枚做工精致的金锁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锁面上“长命百岁”四个篆字被摩挲得发亮。
它正是死亡的二少爷王德发周岁时戴过的物件。
“您……”
副官还想说什么，但王德胜已经打开车门坐在车上。
夜风吹动他的大衣下摆，像一面黑色的旗帜在黑暗中猎猎作响。
货物存放区旁，士兵们正在将木箱装上等候多时的卡车。
一个木箱不慎滑落，箱盖裂开一道缝隙，月光下，崭新的三八大盖步枪的枪管反射出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