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轻微的破空声由远而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急掠而来。
这在整个杀作一团的战场来说，真不算什么事情。
这个战场上，敌我三方已投入了将近十万之众，各种兵器甲胄血肉都绞杀成了一团，时不时有冷箭乱箭飞过也太正常了些。
正常到了所有人都没将此一箭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箭无论从出现的位置，还是对准的目标却又太过叫人意外了。
它来自铁勒中军的斜后侧，而目标，赫然是正与郑凌交战，杀得难解难分的，铁勒真！
没有人会特意提防来自自家阵营的攻击，尤其是当他还面对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时。
铁勒真也不例外。
当他猛然惊觉箭矢竟是冲自己来时，已然来不及了。
他想要闪躲，可郑凌的长矛却翻飞如蟒，封住了他另一侧的退路。
除非他肯挨上一矛，否则根本无法闪避。
而箭矢的杀伤力显然无法和长矛相比，何况此时也没给铁勒真任何取舍思考的时间。
噗哧——
箭矢射中了他的身体，虽然被铁甲和内层的皮甲，以及贴肉裹缠的绸缎内衬给挡了几下，卸去了大半力道。
但是这一箭却还是入肉三寸，深入铁勒真的胁下，让他发出一声痛嚎。
同时，他的心也猛然一提：“不好——”
这一箭的痛楚是那么的熟悉，让他回忆起了几年前，在霸州城下的重创。
那时也是在乱军战中，他被一箭透甲，重伤落马，从而一败涂地。
事后所知，那一箭正是来自大雍北疆战神，定北侯武茂川。
只有他的神臂弓，才能在五百步外精准射中自己，重创身披重甲的自己！
那这一箭……
一个惊恐的猜测从铁勒真的心头冒起，那个自己最大的敌人，那个虽然兵败丢城，却依然不知所踪的强大对手，居然也出现在这儿了么？
一个激灵间，他下意识就要顺着冷箭来势方向望去，但旋即就被滚滚而来的矛影控制住，让他只能极力去应对招架。
而这时，尖锐的号角声已自侧面猛然响起，在这天色刚刚放明的当口，一路兵马跟着阳光一起猛然杀出，如神鬼般，猛袭铁勒人的侧方。
一面破损严重的大纛跟着高高而起，随风飘扬，上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武”字。
但就这一个字，却已让所有大雍将士心下激动不已，之前的惶恐不安，退缩恐惧，全都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呐喊声更在一愣后爆发开来，压过了一切。
“定北侯——”
“是定北侯回来了，我军必胜！”
“杀啊，跟着定北侯，杀光这些叛逆和入侵者——”
人的名，树的影，定北侯武茂川，就是大雍军中唯一的真神。
在所有将士眼中，只要他在，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只要他在，最后的胜利就必然是属于大雍的！
这一信仰曾经因为霸州的突然陷落而叫人怀疑，但现在，随着这一面旗帜高高飘扬起来，随着那一箭射中敌军主将，一切也就都回来了！
“杀！”
就连郑凌都受到鼓舞，怒喝之间，看中铁勒真的一个破绽，又是一矛刺穿了他的肩头，再发力一挑，竟将这名铁勒大汗给挑下了战马。
那些铁勒精骑才刚刚冲到跟前，就看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使得他们的动作都为之一愣。
而这时，无论是跟前的郑凌，还是不断冲来的金吾卫骑兵，又或是侧后方已然杀上的新一路兵马，全都悍然无畏地，反冲杀来，反倒把数量更大的铁勒大军给夹击包围。
论战力，论兵力，铁勒军本该已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但此时，在眼看着自家主将兼大汗被这么挑落下马后，他们的士气便已一落千丈。
尤其是当那熟悉的对手凶狠冲杀侧方，一下就打穿他们的数道防线后，这些铁勒人是彻底崩溃了。
说到底，他们也是人，再悍勇敢战，也有士气仓皇崩溃的时候。
相反，官军这边却是士气大振，以比刚才更凶狠激烈的攻势，猛然向前撞去，把数倍之敌的阵形给撞了个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受到影响的战场核心处，本来都快崩溃的官军将士也都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竟把敌人的新一轮攻势都给挡了回去。
不光如此，最垓心处的搏杀也再度扭转，那些叛军瞬间就陷入了绝望中，纷纷被汹涌的攻击吞没……
望京关上，叶小山以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久久没能从这突然的剧变中回过神来。
本以为郑凌这是孤注一掷拼死一搏了，能成的几率不到两成。
可谁想，只在转眼之间，整个局势便已扭转过来。
坚持下去，就有转机！
叶小山用来稳住众人的说法，居然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有先见之明。
“公公果然料事如神……”卞重忍不住赞叹道。
叶小山一愣，又是一笑：“将军，现在倒是可以开关出击了。
今日一战，将彻底解决叛军与外敌，可使我大雍再无内忧外患，保天下至少五十年的太平。”
卞重立刻明白过来，大声答应着，便赶下城头，去点起兵马，出关杀敌。
这对他来说可是少有的立功的好机会了，只要在这场关键战役里有所斩获，他接下来的仕途将顺畅无比。
而这一切，都是叶公公赐予的，这足以让他成为叶公公的忠实拥趸。
很快，随着阵阵呐喊声起，又一支生力军投入战场。
这成为了压垮两路敌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战场形势也就彻底定了下来。
叛军和铁勒人已溃不成军，接下来无非就是歼灭战和追逐战，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捷报就能传回望京关，只看他们能当场斩杀俘虏多少敌人了。
而叶小山，也直到这时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看一眼早已面如土色的沈万山：“我想现在，你该做出决定，是否彻底交代一切，并与咱家合作了吧？”
战场上的一切都已结束，接下来该把重心挪回到朝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