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不是什么县衙的画师，陈延心想。
不等陈延说什么，底下原本坐着的人有三分之二都站了起来。
陈延看着这些人。
大多数都是穿着不俗的少年，少数几位是年逾半百的人。
看得出来，都是有些家底的人。
也是，没什么家底的人，恐怕都进不了这县衙，更何况还能来到这个屋子。
不过，下一秒，就见这些穿着明显很好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其余坐着的县衙的真正的画师们见状也都站起来了。
众人看着前方清朗俊俏的少年郎君，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想要拜访的绘画高人是一位贫家子，还是个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但初次见面，这人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没有大多数贫家子的寒酸，也没有不上台面的扭扭捏捏，他的目光清正从容，气质斐然，完全不似一个农家子的形象。
陈延想着管他什么人呢？反正周县令既然放人进来了，那说明就是想要自己教学的，既如此，那便直接开始吧。
开始之前总得让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陈延扯开一个礼貌的微笑，朝着下方众人说道“诸位安好，在下是县令大人叫来给大家教学素描的人，大家可以叫我陈延。”
“小先生好！”
陈延话音才落下，底下的众人便异口同声的行礼问好，声音整齐划一，响彻整个屋子。
陈延愣住。
小、先、生？
这……还真是个新颖又别致的称呼。
不过，他挺喜欢的。
看着笑意盈盈，跟着众人一起喊的怀瑾怀瑜两兄弟，陈延心情更加愉悦了。
王怀瑾和王怀瑜见状，也都站起来。
“延哥，哦不，小先生，这些人除了这几位，其余人都不是县衙的画师，但他们是县令大人准许进来的，县令大人说了。这些人能不能在此听课，得到你的教学，这得看你是不是愿意教他们了。”
怀瑾站起来，将县令大人告诉他的原话给延哥说清楚。
一旁的怀瑜也是狠狠点头。
陈延眼中闪过诧异。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但同时，他又有些无语。
这人都被周县令放进来了，现在来和他说这些，难不成他还能将人赶出去？
这些人，看来是周县令也不好拒绝的人。
周县令都不好拒绝的人，他一个没权没势的人又怎么好拒绝？
陈延内心呵呵。
但，无所谓，教一人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没差别。
不等他说话，下首一位年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说话了。
“小先生安好！在下邱明，敬仰小先生已久，那日小先生所作画像，在下看过后，久不能忘，因此今日才厚着脸皮恳求县令大人准许在下来拜访小先生，恳请小先生收我为徒！”
说罢，中年男人朝着陈延的方向单膝下跪，目光虔诚，又含着浓浓的期待。
陈延被这一幕惊得身子都站直了些。
接着，他正要说话，哪知其余人也纷纷单膝下跪，异口同声道，“恳请小先生收我等为徒！”
整个屋子中，响彻着这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此时此刻就剩下县衙的画师们还有怀瑾怀瑜两兄弟没有单膝下跪了。
陈延避无可避，只能生生受了这份大礼。
他震惊于这些人突然单膝下跪的举动，但看见众人目光中隐含的炽热与执着，他也确实是被触动了，有一个瞬间，似乎也理解了他们的举动。
“诸位快快请起！在下受不住这大礼，不过，收徒就不必了，在下也只是略懂些皮毛，只要诸位不嫌弃，在下自然愿意教授诸位。”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惊喜抬头，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眼前人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这足以当做传家的技艺，竟然也这般轻易的就愿意教授给他们！？
邱明最先反应过来后，立刻朝着陈延行礼鞠躬，“多谢小先生！”
“多谢小先生！！！”反应过来的其余人此刻也纷纷高呼。
“那敢问小先生，这报酬是现在给？还是之后给？您放心，县令大人已经明说过了，我等耽误了小先生的时间，还得了小先生的所学，必然要有所付出才行。”其中一位年轻的少年突然站出来说道。
陈延听到这话，愣怔一瞬。
不是，这还要给银钱的吗？
看着下方众人炽热又高兴的目光，陈延弯唇一笑道，“银钱就不必了，县令大人已经给过了。”
就当是给这些人卖个好了。
“这怎么行！？县令大人给的，是县令大人的，我们给的，是我们的心意，怎么能混为一谈？这不妥啊！”
“是啊，小先生肯教我们绘画，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不给点报酬？”
“小先生，您千万不要有任何的负担，这些银钱对于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是啊，小先生这般，莫不是不想尽心教我等？”
……
此起彼伏的声音，句句都很在理，陈延压根儿插不进去话。
不是，怎么还有人上赶着送银子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
属实是有些不能理解。
见大家越说越偏，好像他不同意收银钱，就是不想尽心教他们了。
陈延难得无语了片刻。
不过，既如此，那他就却之不恭了。
“行吧，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看着给吧，这事儿课后再说，现在咱们赶紧开始讲解吧。”
此话甚得在场众人的意，大家也都纷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是安静。
和刚才那像菜市场一般的动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延依旧是按照第一次教授怀瑾怀瑜和蒋绍安那样给大家授课，但人多，所以一下子所有人也看不到，所以同样的事情，陈延得多来几遍才行，这样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上课中的陈延是从容不迫的，是光芒耀眼的，更是自信非常的。
说到专业领域的东西，人总是会格外自信，包括陈延。
讲解完成后，陈延便让所有人自己开始动笔画。
他则是满屋子的走，看到谁的握笔姿势或者哪里不对，都亲自上手指点，并鼓励大家哪里不明白的都要踊跃发言，他会再次讲解。
一个早上下来。
陈延给在场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基础功扎实，很有耐心、毫不藏私。
忙得差不多的周县令和王县丞也晃悠到这边来，见屋子里面美好的教学氛围，很是满意。
看了一眼，两人相携离去。
随后，便到了午休时间。
不少人都是只吃了饭就开始继续画，都不打算睡午觉的，但陈延不行，他睡习惯了，所以一到这个时间段，就要休息，这样下晌才会有足够的精神。
所以跟随两个小同窗吃了饭，便一道去了县衙准备的午休屋子眯觉。
陈延眯了大概半炷香时间，便起来了。
继续授课。
“对，这里要这样。”
“很好，学得很快。”
“嗯，这里阴影部分再重一点。”
不止所有人沉浸在画上面，陈延也挺沉浸其中的。
安静美好的午后，屋子里只听得见“唰唰唰”的笔划在纸张上的声音和陈延柔和清朗的嗓音。
指点完眼前少年的画作，陈延眼睛已经有些酸涩，下意识的便看向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打算缓解缓解眼睛的疲劳感。
不过，只这一眼，他便猝不及防的与树上少女灵动狡黠的漂亮双眸对视上。
陈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