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
靠在床沿的陈佩佩已经睁开了眼睛。
昨夜她和衣而睡，出租屋空间逼仄，空气里残留的怪味尚未完全散去。
床铺半米外，许衫正背对她们盘膝打坐，呼吸悠长平稳。
第一次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过夜，她几乎是半梦半醒，心头萦绕着一种微妙的紧张与安全感交织的情绪。
陈佩佩从床上坐直身体，动作尽量放轻。
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舒展有些僵硬的筋骨。
或许是她起身的动作幅度稍大，惊动了床上的人。
昏睡许久的叶生源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咳嗽，眼皮颤动了几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听见咳嗽声，陈佩佩猛地转过头，惊喜地看向好友。
正对上叶生源那双睁开，却依旧带着几分茫然的双眼。
陈佩佩大喜过望，伸手紧紧抓住叶生源冰凉的手。
“叶生源，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你感觉怎么样？”
叶生源眼神空洞，茫然地看着陈佩佩，似乎还没完全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许衫听到陈佩佩的喊声，也缓缓收功，结束了吐纳。
他站起身，转过来，目光平静地落在叶生源身上，观察了片刻。
许衫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没事。”
“她只是昏睡太久，神志有些恍惚。”
“过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没过多久。
叶生源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脑中的昏沉。
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开始聚焦。
她看着陈佩佩，辨认出好友焦急担忧的脸，声音还有些虚弱沙哑。
“佩佩……你不是前几天……被诡异触碰到了吗？”
记忆正在回笼，她想起了好友之前的求救信息。
“你还好吗？”
陈佩佩脸上难掩兴奋的光彩，用力握紧了叶生源的手：“我没事了！你也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她的语速有些快，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许道长！他把那个缠着你的诡异消灭了！”
“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被诡异纠缠了！”
陈佩佩语速很快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从许衫的出现到红裙诡异的覆灭。
叶生源呆呆地听着，眼眶渐渐红了。
两个经历过无边绝望的少女再也忍不住，在床上紧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压抑许久的恐惧、委屈、后怕，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肩膀。
哭了许久，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叶生源从床上下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她低头整理着身上满是褶皱、散发着淡淡酸腐味的衣服。
长时间被诡异折磨，加上担惊受怕，她根本无暇顾及个人卫生，此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几分难为情。
叶生源走到许衫面前，带着无比的感激：“许道长，谢谢您救了我。”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充满了真诚。
“我……我现在能回家去吗？”
她迫切地想要回到父母身边，那个能让她感到安心的港湾。
许衫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你身上的诡气已经清除干净，不会影响到家人。”
“回去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生源激动得脸颊更红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连忙从枕头下摸出那部许久未开机的手机。
颤抖着手指按下开机键。
屏幕刚亮起，刺耳的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显然，在她失联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人在不停地拨打这个号码。
叶生源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妈妈”，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手接通电话。
“喂……妈……”
刚说出两个字，她就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哭了起来，泪水无声滑落。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担忧的呼唤。
许衫看了陈佩佩一眼，眼神示意她跟上。
他转身便向房门外走去，陈佩佩连忙跟上。
眼看两人就要下楼离开。
叶生源急忙对着电话说了句“我没事，我马上回来！”，然后匆匆挂断。
她追出房门，一把拉住了陈佩佩的胳膊，目光急切地看向许衫的背影。
“许道长！佩佩！”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等我回家安顿好，我马上就来找你们！”
许衫脚步未停，背影没有丝毫迟滞，径直朝楼下走去。
陈佩佩能理解好友的心情，对叶生源用力握了握手，示意她放心。
然后，她松开手，快步追上了许衫逐渐远去的背影。
……
许衫和陈佩佩回到了她家。
熟悉的客厅，却因为父母的不在而显得空旷冷清。
一进门，陈佩佩就放下背包，从墙角找出一条还算干净的围裙系上，然后钻进了厨房。
“许道长，您先坐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她的声音带着想要努力回报的感觉。
许衫没说什么客套话，走到沙发边坐下，打量着这个普通的现代家庭居所。
“手机借我用一下。”
他的要求直接明了。
陈佩佩愣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许衫接过手机，他早已听陈佩佩说过很多次聊天群，现在想亲自看看。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那个名为“幸存者互助”的聊天群。
他开始仔细翻阅里面积压的历史消息，寻找着有用的线索。
厨房里很快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间或夹杂着陈佩佩小声的惊呼和手忙脚乱的动静。
过了许久，久到许衫几乎快要将群里的关键信息都梳理一遍时。
陈佩佩才端着几个盘子，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和沮丧走了出来。
盘子里的菜肴，卖相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不是边缘带着焦黑，就是颜色搭配怪异，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在家里，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做饭。
那些饭来张口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将菜肴小心翼翼地摆上桌。
陈佩佩低着头，脸颊发烫，甚至不敢去看许衫的表情，生怕看到嫌弃或失望。
许衫却像是完全没看见那些堪称“黑暗料理”的菜色一般。
他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筷子，平静地夹起一块焦黑的炒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对他而言，进食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身体的基本运转，不要使肠胃失去功能。
味道如何，实在不重要。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陈佩佩局促地收拾着碗筷，心里七上八下。
许衫重新拿起手机，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似乎找到了什么。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条聊天记录，那是一段关于某地异常情况的讨论。
“等一会儿，你带我去这个地方。”
陈佩佩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凑过去一看。
屏幕上显示的地址是——东海大酒店。
看到这五个字，陈佩佩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但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压下了心头的异样情绪，将那份恐惧掩藏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许衫，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却比平时大了一些，带着刻意的镇定。
“好的，许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