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老国公沐昌祚与妻子宋氏,动用江宁留下的五千精兵,将黔国公府内与沐启元亲近的人彻底清洗了一遍之后,便来到了黔国公宗庙。
看着宗庙内供奉的历代黔国公和沐家列祖列宗,沐昌祚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妻子宋氏也跟着一同跪下。
过了许久,沐昌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哽咽着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沐昌祚今日有罪啊。
我黔国公府自大明开国以来,世受皇恩,镇守云南。
奈何出了沐启元这个不孝子孙,黔国公府怕是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为保我沐家百年基业,还请恕子孙不孝了。”
随后,他缓缓站起身,向外走去。
妻子宋氏轻声问道:“夫君,你可是打算……”
话未说完,沐昌祚便点了点头,说道:“今日那畜生差点就领兵与钦差大军正面对抗,虽说被钦差用计擒获,但此举必定惹恼了钦差。
为保我沐家百年基业,这畜生留不得了。
只希望朝廷能给我沐家一个体面。”
宋氏听后,也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理解。
沐昌祚转头对妻子宋氏说:“夫人,去把天波母子找来,与为夫一同去巡抚衙门拜见钦差,希望能看在我沐家镇守云南两百多年的份上,给我们一个体面的退场。”
宋氏点头称是。
不多时,一名年约三十的少妇和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被带了过来。
沐昌祚一见到孩子,便宠溺地将他抱在手中,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脑袋,说道:“天波啊,曾祖父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沐天波略带好奇地问:“曾祖父,是要带我去见父亲吗?
可我不喜欢父亲,他太凶了,总是对我非打即骂,对母亲也是如此。”
沐昌祚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是去见你父亲,曾祖父要带你去见朝廷的钦差。
去了之后,你什么也不用说,直接跪下磕头就行。”
沐天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众人朝着巡抚衙门走去。
…………
与此同时,巡抚衙门内的江宁听闻老国公沐昌祚携夫人宋氏及重孙穆天波前来拜见,微微一怔,但还是即刻让人将他们请进。
不多时,只见满头白发的沐昌祚与妻子宋氏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进来。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毫无惧色,乖巧懂事地跟在沐昌祚身旁。
一见面,沐昌祚便要行礼,江宁赶忙上前扶住,笑着说道:“老国公,这可使不得,有什么话坐下说便是。”
说罢,将沐昌祚扶到座位上。
见江宁如此客气,沐昌祚便也不再推辞。
众人落座后,沐昌祚从夫人宋氏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递向江宁。
江宁面露疑惑,沐昌祚一脸郑重地说:“江大人,这是云南总兵官印,请江大人收下。
沐启元那孽畜行事无法无天,我沐家两百多年的声誉毁于其手,我沐家也再无颜面为朝廷执掌云南兵权。”
江宁闻言,微微一愣。
他本还在思索如何从沐家手中收回云南兵权,没想到沐昌祚竟主动交出。
江宁没有推辞,直接接过木盒,随后笑着说道:“老国公言重了,沐启元是沐启元,他代表不了整个黔国公府,更代表不了沐家。
黔国公府世受皇恩,镇守云南两百多年,劳苦功高,朝廷和陛下从未忘怀。”
这时,坐在一旁的朱由检也笑着附和:“就是呀,老国公,沐启元只是他自己,岂能代表黔国公府和整个沐家。”
听到江宁和朱由检的话,沐昌祚顿时松了口气,显然对方并无针对黔国公府之意,否则今日之事怕是难以轻易了结。
就在此时,沐昌祚开口道:“老夫有一事,想请钦差大人帮忙。”
江宁微笑着说:“老国公请讲,只要符合朝廷规矩,本官自无不可。”
沐昌祚缓缓说道:“我黔国公府自初代先祖黔宁王沐英起,镇守云南至今已有两百多年。
奈何如今后辈子孙不争气,早已没了先祖的才能。
如今云南局势复杂,再加上沐启元这孽畜胡作非为,黔国公府已无力继续镇守云南。
希望钦差大人能向朝廷上书,允许黔国公府交出兵权后迁至京城。”
听闻此言,江宁微微一怔,就连坐在一旁的朱由检也愣住了。
要知道,黔国公府镇守云南两百多年,堪称云南的无冕之王,如今竟心甘情愿交出所有权力,还愿迁至京城做个富贵闲人,实在令人费解。
见江宁没有回应,沐昌祚再次说道:“钦差大人,老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试探之意。
或许在外人眼中,黔国公府镇守云南威风八面,但多年来,沐家子孙为了云南前赴后继,死伤无数,流了两百多年的血,也该歇歇了。
况且,沐家如今后辈中已无人能挑起大梁,与其守着黔国公府这块招牌,占着云南,不如早早回京做个富贵闲人。
倘若将来沐家子孙中有才干出众者,再为朝廷效力也不迟。”
江宁闻言,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老国公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明大义。
随后,江宁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沐天波。
对于这位历史上的末代黔国公,江宁心中满是钦佩,他确实做到了与国同休。
江宁站起身,一脸正色地说:“老国公深明大义,晚辈钦佩之至。
这些事晚辈自会如实上报朝廷,相信朝廷很快就会下达新的旨意。
不过在此之前,还望老国公能出面,协助本官稳住云南局势。”
沐昌祚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江宁笑着问道:“不知这孩子是……”
沐昌祚闻言,拉着沐天波的手走到江宁身前,说道:“天波,快行礼。”
五六岁的穆天波恭恭敬敬地朝着江宁行了一礼,神情自然,毫无畏惧与扭捏之态,可见教养良好。
江宁微笑着点头称赞:“本官观小公爷气质不凡,日后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若老国公不嫌弃,待再过几年,可将小公爷送到京城,跟在本官身边历练一番。
如此,将来也好继续为大明效力,说不定还能重现黔国公府当年的荣光。”
沐昌祚神情激动,连忙点头:“老夫多谢江大人。
待天波再大些,老夫便将他送到京营,届时还望江大人悉心调教。”
江宁笑着说道:“老国公放心,如今京城之中,勋贵子弟大多在各处任职,不少人都干得相当出色,或许还能超越他们先祖的功绩。”
沐昌祚听了江宁的话,心中大喜。
原本他想着交出云南军政大权,做个富贵闲人,让黔国公府体面退场,没想到江宁如此看好沐天波,这无疑给了黔国公府重新振兴家族的机会。
这时,坐在一旁的朱由检也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沐天波的头,笑着说:“小子,日后到了京城,要是遇到什么难事,直接去找江大人或者东厂的魏公公。
他们二位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活菩萨,助人为乐。
到了京营,你可要好好努力,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能与本王一同并肩作战,为大明开疆拓土。”
沐天波赶忙恭敬地朝着朱由检行了一礼,随后认真地点点头。
朱由检见沐天波如此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沐昌祚向江宁介绍起如今云南的局势。自从沐昌祚隐退,沐启元独掌黔国公府,在土司势力中拉拢了大部分人,肆意胡为。
不过,云南境内仍有一些土司只听从沐昌祚的号令,只是这些土司势力相对弱小,但可为朝廷所用。
至于其余土司,要么首鼠两端,要么心怀异志。
江宁听后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对于云南这些土司势力,必须加以整顿,绝不能任由云南局势这般混乱下去。
众人又交谈了许久,江宁见时间不早,便端起茶盏示意散会。
沐昌祚见状,一脸严肃地说:“江大人,老夫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江宁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道:“老国公请讲。”
沐昌祚一脸正色地说道:“沐启元这孽畜在云南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罪行累累,先前还冒犯了钦差大人与信王殿下。
还请钦差大人将那孽畜交由老夫处置,老夫定会给钦差大人和信王殿下一个交代。”
江宁闻言又是一愣,心中暗自感慨,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原本在历史上,沐启元就是因为行事张狂、公然与朝廷叫板,几乎快到了要起兵造反的地步。
最终,在天启五年,沐昌祚和妻子宋氏商议后,用毒酒毒死了沐启元,才避免了一场大乱。
如今,由于自己改变了历史轨迹,看来沐启元要提前伏法了。
江宁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对李若琏说道:“老李,让人把沐启元直接送到黔国公府去。”
李若琏点头领命,匆匆离去。
这时,沐昌祚站起身,向江宁行礼道:“多谢江大人保全我黔国公府,沐家上下感激不尽。”
随后,他一脸严肃地对穆天波说:“天波,你要记住,我沐家世代忠于大明、忠于皇上。
但因你父亲这个不孝子孙,我黔国公府沐家两百多年的传承险些毁于一旦。
是钦差江大人护全了我们。
日后到了京营,你一定要听江大人的话,明白吗?”
沐天波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曾祖父放心,孙儿知道了。”
说完,又向江宁行了一礼。
江宁点头回应,随后与朱由检、老魏等人将沐昌祚夫妻和沐天波送出巡抚衙门。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朱由检好奇地问道:“二哥,你说老国公将会如何处置沐启元呢?”
江宁叹了口气说:“沐启元要是死在咱们手里,黔国公府势必要被这个祸害连累。
但若是他们自行处置,咱们再帮忙遮掩一二,黔国公府便能得以保全。”
朱由检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